潘岳先生《战国与希腊》一文由荀子与古希腊哲人伊索克拉底、亚里士多德思想之异,探索中、西文明之大不同:统与分;其最精彩处在于呼吁认真对待荀子。
近年来已有学者重估荀子:李泽厚倡导“举孟旗,行荀学”;郭沂、梁涛等学者主张以荀子人性论接引西方法治之说,以弥补港台新儒学由思孟心性之学接引西方民主之偏失(参看《孟荀之争与统合(笔谈) 》,《文史哲》2020年第2期)。然在如此论说中,荀子不过是自由主义政治进入中国的敲门砖而已。
潘岳先生得荀学真谛,抉发其大一统用心。笔者去年底发表《荀子说秦与秦之儒化:<荀子>相关章节疏解》(刊《原道》第37辑),或可为潘文做一注脚。
诸子百家虽各执己见,然无不以大一统为目标,而荀子之道最为切实可行。孟子倡导“定于一”,时人讥之曰“迂远而阔于事情”。荀子却是现实的,故肯定秦制,盖惟有强大武力可以结束战乱;但荀子又有仁者之心,故劝说秦国君相行仁义,以“坚凝”人心。
荀子兼用王霸,故潘文誉之为“中道”。汉武帝、董仲舒正是沿荀子之学改制,一方面肯定秦朝所立皇权官僚郡县制,济之以五经之学,改秦制为皇权士大夫官僚制,即汉宣帝所谓“霸王道杂之”:郡县制直接统治万民,即为霸道;以孝教为中心的国民普遍教化之道,则是王道;两者相辅相成,构成大一统之基本框架,行之两千余年而不易,可见其制度设计之精妙。
反观古希腊以降西方政治实践和思想,长于武力征服的霸道,其教化之道却以信神为中心,教人出世,常转化为瓦解政治、国家的力量。于是,罗马帝国虽大,却无以坚凝人心为一体;帝国解体后,欧洲乃长期处在“分”的状态,无从恢复一统。
盎格鲁?撒克逊系的英国、美国先后以帝国主义机制塑造和维系全球化,类似于罗马的霸道帝国,大体以暴力、资本为纽带,未能坚凝人心,今日已难以为继。纵观今日天下格局,颇近乎春秋战国,则可行于今日之道,其为杂乎王霸之荀学乎?反对帝国主义,不能不有力量;安百姓、安天下,不能不行仁义。潘文之掘发荀子,意在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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