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能否继续保持中立

    ■信息社会之涂子沛专栏

    8月10日，谷歌和美国网络巨头威讯公司(Verizon Communications)联合发表了一份关于互联网应该如何管制的框架提案。该提案建议，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FCC)作为政府主管部门，应该坚持对有线宽带网实行网络中立的管制原则，但同时提出，该原则不应该适用于无线宽带网络。

    何为“网络中立”？其基本含义是指网络提供商不能因为信息来源或内容的不同而厚此薄彼，对不同客户提供不同的服务。换句话说，所有的网上内容，无论是来源于经济实力雄厚的公司还是拥有管治权的政府，从最流行的视频到令人生厌的垃圾邮件，都无一例外享受一样的网络待遇和传播速度。业界一度普遍认为，正是由于对所有的信息和网页一视同仁，互联网才有今天的自由、开放、平等和多元，不少政治经济领域的头面人物，如英国的万维网之父蒂姆·伯纳斯·李(TimBerners-Lee)、美国的总统奥巴马都曾旗帜鲜明地表示，网络中立是互联网能够不断创新的关键，也是言论自由的保证。

    但近年来，由于互联网平台的飞速发展、网络流量的高速增长，要求引进自由竞争、废除网络中立的呼声也日渐增大，不断有网络提供商冲击挑战这个原则，并引起了多宗法律纠纷。今年4月份，美国高等法院裁定，联邦通信委员会无权对网络提供商的“非中立”竞争行为进行管制。一时间，行业失范，群龙无首，多个行业巨头都伺机欲动。谷歌和威讯公司的这份提案，目的是通过政治游说抢占先机、一统江湖。

    谷歌认为，新兴的无线网络受限于频率，和传统的有线网络相比，是有限的资源，所以必须抛弃网络中立的原则、引进市场竞争。这意味着，网络提供商可以针对不同的网页推出不同的服务，收取不同的费用，例如，如果谷歌肯出高价，其旗下的视频网站YouTube将获得比其它网站更快的无线传输和下载速度。说到底，就是谁有钱，谁就可以跑得快。有限的资源必须通过竞争来进行分配，这是经济学的常识，正因如此，谷歌的提议也得到了一些行业巨头和学界领袖的响应和支持。但网络中立的倡导者认为，这破坏了互联网“开放平等”的原则，如果完全市场化，网络将沦为另一个“金钱至上”的角逐场，诸多的公益性网站都可能因为财力不足而“靠边站”。更令人担忧的是，无线上网正在美国呈爆炸性增长，有研究表明，未来5年之内，无线网络的用户将会超过有线用户。这将意味着，网络中立的原则会在互联网的主要战场上失去立足之地，而且“非中立”的口子一旦打开，有线互联网的中立状态到底还能维持多久，实在不容乐观。

    但把“网络中立”连根拔起，除之而后快，恰恰是部分谷歌支持者的初衷。有学者认为，虽然网络为各个网站传输的都是信息，但信息也有轻重缓急之分，如果一视同仁，是荒谬的。例如，相比于邮件和文本，视频文件就对传播速度更为敏感，速度一慢，甚至不能播放。回顾人类的经济发展史，铁路刚刚出现时也有类似的争议。政府也曾试图贯彻相似的“中立”性原则，要求铁路公司不得歧视不同货主的不同货物，提供相同的服务、收取相同的费用。但该行业最终出现了服务和价格的分化，有快车慢车、高价低价，客户各取所需、各付其费。互联网面临的情况其实极为相似，最终也应该成为自由竞争的平台。
    尽管谷歌主张有线、无线网络区别对待，走的是妥协性的中间路线，仍然遭到了激烈的批评和反对。公众认为谷歌事实上背叛了“网络中立”的原则。作为一家由两名学生白手起家创办的互联网企业，正是受益于网络中立性带来的平等，谷歌当年不用凭借财力来决定自己在网上的速度，才有今天的成功，这也正是千千万万互联网企业能够自主创业的原因。谷歌也曾多次表态，坚决支持网络中立。但面对市场的变化和竞争，从前的受惠者，现在要亲手为这个制度掘墓，这不禁令人感叹。8月14日，多个公益性组织聚集在谷歌总部，高举“拯救互联网”的标牌表达抗议。
    美国联邦通信委员会也正在紧锣密鼓召集行业会议、公开征求意见，力图尽快推出新的管理规范。其现任主席也是“网络中立”的支持者，但面对诸多行业巨头关于“自由竞争”的“合理”诉求，该委员会也一筹莫展。先前一贯高调支持互联网中立的总统奥巴马，最近态度也开始软化。其中原因很明显，如果硬挺，其所代表的民主党可能会失去大财团的支持，在即将到来的中期选举中失利，从而付出巨大的政治代价。而一贯和大财团阶层靠得很近的美国共和党，作为空间明显更大。种种迹象都表明，互联网中立的原则在美国确实岌岌可危，一场巨大的网络变革正在临近。 
    (作者系信息技术管理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