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去行政化之路充满荆棘

    ■知道分子 之张鸣专栏

    深圳南方科技大学从2007年筹建，迄今已历三年。这三年，这所号称要去行政化的大学，似乎正陷在行政化的荆棘里。教育部已经表示了支持，但办学的批复刚刚下来。而学校本身，不仅教学大楼漏水都没法修理，连买台电脑都需层层审批。南科大已经上报旨在理清大学和政府关系的管理条例，但还在审批中，即使条例批下来，在一个行政化的国度里，能否杀出重围，还是未定之数。当年，在筹办之初，深圳南方科技大学是比着香港科技大学来办的，不错，深圳地方有意向，也不缺资金，但是，深圳这个地方却比香港多了点东西，那就是庞大的行政体系，以及无所不在的行政化。

    整体的体制暂时不动，选择一些较易突破的地带，做单兵突进式的改革，不是完全没有戏，当年建特区就是成功的例子。换言之，今天敢于突破体制，办去行政化大学的深圳，本身就是这种改革的果实。然而，尽管深圳有建深圳的“香港科技大学”的良好愿望，但它自己却无形中成为这种愿望的绊脚石。深圳当年的成功，在于它不是一所大学，而是一座政策特殊城市，因此可以变成一块功能完全的试验田，但是，今天的南方科大却只是一所大学，一所完全无法脱离母体存在的学校。正如香港科技大学无法建在海上一样，没有了香港社会的母体，香港科技大学的奇迹，自是无稽之谈。

    更何况，今天的深圳也早就不比当年。敢吃螃蟹，敢为天下先的锐气，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了。深圳的改革还剩下多少先进经验，还真不好说。可以说，对于改革这种不进则退的事业，深圳不仅当初改革的成效已经开始退化，而且一天天跟其他城市趋同，尤其在行政化方面趋同。这样的深圳，倘若成为自己想要办的特别的大学的绊脚石，那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状况。

    但是，深圳南方科技大学毕竟是深圳地方希望办的。办一个深圳的香港科技大学，完全符合深圳地方的需要，办好了，就可以满足深圳科技兴市的宏愿，为深圳的起飞，为深港合作，打下人才的基础。如果这样一所大学，深圳方面自己都不能提供强有力的支持，扫除办学障碍，那么，原本就冷看南方科大办学试验田的教育部，就更有理由推三阻四，即使准生证下来，以后怎样也很难说。毕竟，从教育行政系统自身的角度，办这样一所去行政化的大学，对自己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大家都在行政化，一旦南方科大的横空出世，原来行政化的体系就会因此而崩溃，那么，教育系统的权力在哪儿安放呢？

    改革走到今天，假改容易，但真改，真是很难。人家香港科技大学十几年功夫，已经名扬天下，而学它的南方科大筹办了三年，却依然荆棘丛生，举步维艰。当年豪情万丈的前中科大校长朱清时，估计身上也扎满了刺，今后的路将怎样走，能不能走下去，还真是个谜。

    (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