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6-25 21:20:25 来源:澎湃新闻阅读:23664
最早在印度发现的新冠变异毒株“德尔塔”让广州经历了惊心一月,荔湾芳村成了广州的核心疫区。
自从5月21日报告首例确诊病例以来,广州累计报告了153例感染者,其中荔湾区确诊125例,两个高风险街道均在荔湾的南片区——芳村。珠江划过荔湾区,一分南北,在南片芳村,常住人口约有60万。
从5月29日起,芳村多条街道实施管控措施,每户仅限1人出行。及至6月4日,荔湾区再度强化管控,芳村封闭,只进不出。直到26天后,6月24日,芳村才终于解封。
居民要生活,学生要高考,生老病死仍在循环,封控中的芳村如何应对?
戛然而止的高中生活
突如其来的疫情让广州高三女生崔晓琪(化名)提前“毕业”。
5月25日成了崔晓琪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天。那天,她像往常一样上完晚自习,9点半回家,但是再也没能返回校园。之后,她的活动场所仅限于家、高考考场、隔离酒店。
当夜,崔晓琪躺在床上还没睡着,就听到楼下足球场开始吵闹。她从窗望下去,发现来了不少穿隔离服的医护,还有人在撘棚。当时凌晨已过,可来的人越来越多,突然,一辆救护车开来,崔晓琪一下紧张起来。
5月25日晚,崔晓琪发现楼下足球场出现了医护和救护车。 受访者 供图“可别是我这有病例!”“那我直接隔离到明年再高考!”崔晓琪彻底醒了,她焦急地给同学发微信。
将近凌晨1点,居委会来人急急敲门。崔晓琪一家被叫去做核酸检测。排队的时候她才听说,她家对门的小学生“得了新冠”。
第二天,病例详情公布,这名11名岁的小学生被诊断为新冠确诊病例,他的妈妈、奶奶也感染了新冠病毒。病例轨迹显示,一周前,他的奶奶曾在荔湾区“又一间茶点轩”喝早茶,同日用餐的还有广州此轮疫情的首例感染者,75岁的郭阿婆。
5月21日,郭阿婆确诊,她是在医院看病时被筛查出核酸阳性的。其后,她的丈夫、给她送过餐的服务员陆续确诊……零星新增让广州开始紧张。
在崔晓琪做完核酸的第二天,5月26日,她家所在的荔湾芳村片区白鹤洞街鹤园小区开始封闭,她只得跟学校请假。当日公布的4例新冠感染者中,3例都在该小区。27日、28日,该小区陆续有新增感染者报告。同住该小区的高二学生陆翔(化名)记得,当时隔壁楼栋微信群中突然有人冒出来道歉——家里的老人感染新冠,整栋楼的人被带去隔离。
5月29日当天,广州单日新增本土感染者首次破10,达到12人。
当日,广州疫情防控陡然收紧,市新冠疫情防控指挥部发布“分级分类”防控通告,芳村白鹤洞街、海龙街、中南街、东漖街、冲口街被纳入严格管控,每户每天限1人外出购买生活必需品,其他人员不得外出。
同时,荔湾区其他区域的文化场馆、娱乐场所关停,餐饮停止堂食,中小学暂停线下教学,初三高三住宿生全封闭管理。而在全市,限流、防聚集、亮码通行等开始严格执行。
广州正式进入战疫状态。“老广”们在朋友圈刷起一张图片,“今天要做的事:保住绿码”。
睡在出租车上的“的姐”
5月29日清晨五点半,天刚擦亮,“的姐”兰姐像往常一样出门跑车。但刚出门,她就听说海龙街要封了。
兰姐急忙回家收拾东西,她怕被封在家中,生意就做不成了。这部出租车是兰姐和丈夫一起承包的,两人倒班开,他们决定丈夫留守,而兰姐驾车离开。
从那天起,兰姐在出租车上住了20多天。每晚,她就睡在车后座上,偶尔去亲戚家借宿。
6月6日,兰姐找好了停靠点,打算在车上连着住几天。明天,她有一件大事要做,送荔湾封控区的考生去高考。从5月29日起,荔湾防控区域内的出租车已禁止运营,兰姐要从海珠区出发接人。她特意找了一个离考生家最近的停车点,好节省路上时间。
送考的事,兰姐一直没跟家人说。她在梅州老家的一儿一女,也是今年高考。6号那天,同事提醒她,你还是要跟家里说一声。兰姐想了又想,晚上给女儿打了电话。
“你要去疫区接小孩?!”女儿一听就急了。截至当天,广州已报告了98例本土感染者,涉及的144个重点场所或小区,大部分都在荔湾。兰姐赶紧给女儿宽心,都培训过,有消毒,还要穿隔离服,没事的。
兰姐送考生小吴到考场。 受访者 供图
第二天,兰姐一身“大白”装备,早早赶到封控区接考生小吴。高考三天出行,兰姐都准时准点。9日考完最后一场出来时,小吴有些激动,一定要感谢兰姐,他把自己的祝福写了在兰姐的防护服上。回家后,小吴才发现自己把兰姐的姓写错了。
小吴连忙发微信道歉,兰姐笑说没事。在她看来,小吴是个懂事的孩子,每天从考场出来后,小吴都要说声“辛苦您等我”——他们要做完核酸检测才能出考场。
高考期间,广州市“一对一”送考的出租车有800多辆,此外,还有10辆大客车送考。中高风险区、跨风险区、密接及次密接考生,都有相应安排。5.49万考生,没有1人因疫情退出高考。
送考后,兰姐继续以车为家。每晚,她把车窗开个手指宽的缝隙,再开着空调,人就睡在后座。洗澡,就准备好毛巾和香皂,找个公厕解决。女儿放心不下,觉得妈妈太辛苦,多次打电话要她回封控区的家。
当时,包括兰姐家的海龙街在内,芳村有6条街道实行“封控管理”,人员只进不出。此外,芳村还有3条街道实施更为严格的“全域封闭管理”,所有人员足不出户。这三条街道是白鹤洞街、中南街、东漖街。
上述“3+6”的管控措施发布于6月4日,是对5月29日分级分类防控的进一步强化。
封控区的120专线
回想起6月4日芳村加强管控后的肃杀情形,广东省中医院芳村医院(广州市慈善医院)(以下简称“芳村医院”)急诊科主任覃小兰说,“武汉重现”。
该院急救车司机吴朋含回忆,那天起,芳村的街上见不到人,也没有车,只有救护车和警车闪着警灯,日夜穿梭,但彼此都没有鸣笛。道路因临时封堵变得更难找,开了15年救护车的吴朋含,也常常要打电话找社区人员引路。
为了防控疫情,每个街道只会留一个固定出入口,一人高的水马路障手拉手,将芳村片片分割,封闭区、封控区,医护人员要时时牢记动态。平时出车只需10分钟的路程,此时却往往要走20多分钟。
作为芳村片区内综合救治能力最强的三甲医院,按照统一部署,芳村医院承担起芳村片区的急危重症的收治任务,3台120急救车昼夜不停地奔跑,最多的时候,出车量达到平时的4到5倍。出车医生谢文源记得,那时120的电话线路都比平时拥堵,以往他们出车时与120中心电话沟通现场情况,一打就接通,现在时常占线还要等上半分钟。
出急诊的芳村医院医生谢文源和出车护士罗依林是老搭档,他们要一起穿着隔离服爬9楼,一起应对心梗、脑梗、消化道大出血……更重要的是,他们要防止自己被感染。没有人知道下一个病人会不会是阳性,而他们要直接面对病人的血液、分泌物、飞沫。
罗依林记得,封控期间,他们曾去一个中风险区出车,处理一起手部外伤。患者是一位20多岁的小青年,患有抑郁症,自己割了左腕。他们赶到时,地上已有一滩血。小青年情绪激动,拒绝包扎,罗依林和谢文源又要安抚小青年、又要处理伤口,还要安抚家属。
更让人紧张的是,小青年当时有发热症状,而且他已经9天没有做过核酸检测了。
终于包扎好上了救护车后,小青年反而沉默了,一路无话。车开到一半,他突然冒出来一句“我对不起你们”,就哭起来。
当时罗依林的护目镜里又是汗、又是雾,整个人泡在防护服里,听到这话,心里一下释然。他劝小青年,要对自己负责。
在院内,医生们还要应对多重挑战。
芳村医院心血管内科主任李松是该院第一个到急诊科发热门诊“绿色通道”急会诊的科室主任。6月5日那天,他全副武装赶到急诊科发热门诊时,场面着实让他吃了一惊,病人多,小的哭,老的喘,而且都有一种不似平日的紧张。
芳村封控9天后,医院已经收治了13位急性心梗的病人,小的32岁,老的84岁,全部从手术台上救回。李松的手术搭档陈小光医生回忆,当时他们穿着30多斤的铅衣,里面还套着防护服,手上带着三层手套,还加戴了护目镜。
“就像一个眼盲的老头子要在手术台上穿针引线。”陈小光说,这次能扛过来,全靠平时触感的积累——他们每年的急诊手术量都有100多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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