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8-24 09:22:35 来源:澎湃新闻阅读:8409
26岁的阿富汗青年华赞决定留下来。
8月19日,控制了阿富汗大部分地区的塔利班宣布成立阿富汗伊斯兰酋长国(Islamic Emirate of Afghanistan)。而此前,塔利班发言人称,寻求建立一个所有阿富汗人都能参与其中的包容型政府,将允许女性独自外出、接受教育和工作。
尽管如此,不少阿富汗人仍对未来感到不安,一些人想方设法逃离。在喀布尔一家电视台做平面设计的阿里夫告诉澎湃新闻记者,他的同事在塔利班占领喀布尔的当天,就搭乘飞机去往伊朗,而他和家人因为支付不起签证费用,只能留在国内。
塔利班几乎清一色是普什图人,由于民族和信仰不同,哈扎拉人瑞福担心成为袭击的对象,15日晚,他和妻女打扮成塔利班人,连夜逃往了城外。
当地时间2021年8月18日,土耳其东部城市比特利斯,一些来自阿富汗的难民夜宿深林。文中配图除特别标注外,均来自人民视觉和澎湃影像。在家境富裕的华赞周围,许多朋友离开了祖国,唯独他留了下来,“国家像妈妈一样,不能因为妈妈生病了就离开她”,他说。事实上,阿富汗境内不同的阶层、民族、性别,对塔利班的态度是分化的。在阿富汗的第二大城市坎大哈,中国人孙飞在朋友拍摄的视频里看到,塔利班的车辆驶过街头,人群中爆发一阵欢呼。普什图人聚集的坎大哈被认为是塔利班的“精神家园”。
在facebook上很难找到支持塔利班的阿富汗人。在坎大哈经商的孙飞告诉记者,不少塔利班的支持者是底层民众,文化程度不高,不会说英语,也很少有机会上网——当地上网费用昂贵,几乎可以占到每月收入的三分之一。
在这样多侧面和多层次的阿富汗,每一个人面对剧变都在做出自己的选择。
当地时间2021年8月17日,土耳其比特利斯省,一群自称来自阿富汗的年轻男子。他们称穿越阿富汗的邻国伊朗到了土耳其。逃离阿富汗8月15日晚间,塔利班进入阿富汗首都喀布尔。与此同时,许多阿富汗人涌入喀布尔机场,试图逃离他们的国家。
现场拍摄的视频显示,他们一个拉着一个,相互托举着翻越外墙进入机场。机场内,大量无法登机的民众攀爬上机翼或飞机顶部。当飞机缓慢滑行时,一群又一群追赶的人,像是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2021年8月16日,喀布尔。阿富汗妇女与孩子们在喀布尔机场停机坪上,试图搭上一班飞机逃离喀布尔。28岁的阿里夫也在努力寻找“救命的稻草”,但他觉得攀爬飞机逃离只是徒劳。当地时间16日,阿里夫对澎湃新闻说,能从阿富汗安全撤离,意味着拥有足够的“金钱和权势”,就像他2016年从喀布尔的多媒体学院毕业,找一份平面设计师的工作花费了三年时间,“在喀布尔找工作,需要有分量的推荐信,而非文凭”。
他和母亲、姐姐一同生活在喀布尔。他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每月有近一万阿富汗尼的收入,相当于近一千元人民币。他唯一一次出国经历,是去印度照顾生病的妹妹。
在他的印象里,塔利班更关注伊斯兰文化,而非教育和进步,对方会用暴力侵害妇女。他还小时,大人们就用“塔利班来了”吓唬他,以至于当塔利班真的来了,他本能地想要“逃命”。
受西方文化影响,当地媒体有不少反对塔利班的声音,一想到“塔利班讨厌为媒体工作的人”,他就感到害怕。他有一个星期没有上班,同事中有人已经离开,从伊朗非法入境到伊斯坦布尔。但他没有足够的钱带着家人撤离。如今他只能每天查找愿意接收阿富汗难民的国家名单和申请难民的条件。
当地时间2021年8月19日,伊朗东南部,大批从阿富汗逃离的难民聚集在阿富汗和伊朗的边境地带,试图进入伊朗。在facebook上回复澎湃新闻的七名阿富汗当地人,包括阿里夫在内,都不约而同问道,“你能帮我解决难民问题吗?”他们同时告诉记者想要撤离的家庭成员数量。在得到否定答案后,多数人便不再回复。阿里夫称,这次接受采访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如果塔利班发现我把这些信息交给一名记者,我们会死的”。
复旦大学南亚研究中心主任张家栋17日接受《环球时报》采访时分析,想要逃离阿富汗的人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曾经为美国人服务的,比如翻译人员;一类可能是对20年前塔利班执政记忆深刻的一群人,他们大多接触国际社会的机会更多,能力更强;第三类是在加尼政府框架里的受益者,比如官员、警察、商人、知识分子等。但在环球时报的采访中,上海外国语大学中东研究所教授刘中民提出了不同看法。他认为,想要逃离阿富汗的人不一定都是“精英”,“真正的‘精英’有办法通过边界,这些挤在机场里的,恐怕更多是下层人员。”
澎湃新闻记者16日通过facebook的定位检索功能搜索到的阿富汗青壮年人,大多接受过高等教育。定位到首都喀布尔,记者发现每十个年轻人中,就有两到三位毕业于喀布尔大学,这是阿富汗境内最好的大学。由于在阿富汗谋生手段有限,他们中不少人给外国人做翻译,进入政府及公共部门工作,或从事商业活动。
今年26岁的阿富汗人华赞,在喀布尔的凯尔卡纳(Khair Khana)地区,经营一家贸易公司。从中国和伊朗进口地毯、电热毯、家具、衣服、鞋子等,在当地做批发生意。因为塔利班的到来,店铺已停业一个月,运输中的货物无法按时送达,损失达1万美金。他本科就读于喀布尔大学,曾到中国留学三年攻读硕士学位,今年6月收到了吉林大学的博士录取通知书。
他的父亲此前在加尼政府的内务部工作,担任警察,负责保护阿富汗的石油。塔利班上台后,他们担心遭到报复。
当地时间2021年8月9日,阿富汗首都喀布尔,因塔利班和阿富汗安全部队发生冲突,民众逃离家园。华赞的家族在阿富汗北部贾兹詹省(Jawzjan)开有建筑公司,在战乱中公司一部分被人烧毁,剩下的拉货车和设备车被抢走。“如果情况继续变糟,家里以后的收入会很低,亏很多钱。”他的很多有钱朋友都选择离开阿富汗,唯独他留了下来。“我用了这个国家的资源,有很多记忆在这里,不管好日子还是不好的日子,都不会离开。”
华赞曾在外国公司担任翻译,可以申请避难。他希望帮助妻子、弟弟妹妹和一名大学同学离开,“他们都很怕,病了失眠了不吃饭,情况很糟也不敢去医院”。
不安的喀布尔
当地时间8月17日,接管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第三天,塔利班举行了首场新闻发布会。塔利班发言人扎比胡拉穆贾希德回应称,为了阿富汗的和平与稳定,塔利班已赦免所有人。“没有人会敲他们的门,问他们是谁,为谁工作。他们是安全的,没有人会被审问、被追捕。”
当日,塔利班发布声明,赦免所有阿富汗政府官员,同时敦促他们重返工作岗位。
塔利班控制下的首都喀布尔,街面上出奇的安静。当地时间16日,华赞告诉记者,街头几乎看不到女人,男人都穿着传统服装。大的商场关门了,只有小超市可以买东西。
当地时间16日,华赞拍摄的喀布尔街上很安静。受访者供图。8月15日晚上,他在商店买东西时,亲眼看到一位在隔壁商店买馕的男子被当街击毙,袭击他的人坐在政府的车上,持有枪支,留着胡子,身着长袍。16日上午,他在公司附近再次目睹袭击,一家书店店主的弟弟被枪支击中胸部,好在没有生命危险。这让他想起自己胸口永远留下的两道伤疤,2011年,在阿富汗北部的一次爆炸中,两颗子弹击中了他的身体,其中一颗子弹距离心脏只有毫米的距离。
当地时间2021年8月10日,阿富汗首都喀布尔,被战争波及受伤的阿富汗民众,在红十字国际委员会康复中心接受治疗。在阿里夫印象里,塔利班曾多次在喀布尔发动袭击事件。今年6月13日,他发布了一条facebook。配图是一辆被炸毁的小型面包车,他站在不远处的二楼阳台说,“我没事,如果我在车里,现在也许我的身体变成了两半,或者我的脸在燃烧……”在阿富汗工作的中国人王帅也觉得,喀布尔的气氛更紧张一些。给王帅做过翻译的阿富汗人米尔,8月17日被塔利班敲开了家门。对方询问了他的个人信息,做翻译的经历,并登记在一个本子上。米尔为此感到不安,担心会成为塔利班报复他的依据。
*免责声明:本站文章图文版权归原作者及原出处所有 ,文章内容为作者个人观点,并不代表本网站。如果您发现网站上有侵犯您的知识产权的作品,请与我们取得联系,我们会及时修改或删除。
下一篇:再打虎!王富玉、蒙永山被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