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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勇 邓大才:“再识农户”与社会化小农的建构

时间:2005-07-08 00:41:20 作者:徐勇 邓大才来源:爱思想阅读:12929


  这里与黄宗智商品小农不同的是:商品小农在生存最大化的目标下,劳动力配置是家庭内部内卷化,而社会化小农时期,在货币最大化的目标下,劳动力配置是社会内卷化。究竟是社会内卷化还是家庭内卷化取决于两者机会成本的比较。

  (五)社会化小农:分化与资本积累

  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小农的发展状况已经与四大经典小农理论截然不同,目前中国的小农经济处于社会化小农阶段。这一阶段,农户的资本积累和农民的分化呈现如下特征:

  农业生产的资本化与社会化同步,即在社会化过程中,资本逐步积累,只不过资本积累不是经营农户的资本积累,而是专业农户的资本积累。对于大部分农户来说,在货币压力下,不可能带来积累和生产性投资。积累只是具有经营眼光的少部分农户,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农村专业经营户。也许初始投资根本不是靠积累,而是向亲戚朋友融资。专业经营户的资本积累并不表明资本化经营,因为专业户的资本化只是在农业分工的基础上,对农业生产的各个环节从事专业化服务,是完全的市场交换行为,不是依靠雇佣劳动,不存在剥削关系。资本积累不是在家庭内部形成,而是以村落或者村群而发展。从我们调查的情况看,只有通过村落或者村群的考察,才能够发展资本积累的痕迹。如湖南省汉寿县的收割机就是在几个村的范围内服务,有些大型收割机还前往河南、河北收割小麦,等等。

  农村和农业高度的商品化并没有带来纯农户的资本积累,既使有积累也来自务工经商积累,工商积累导致农户外迁和非农化。农村和农业高度商品化和市场化并没有带来纯农户资本积累,大部分农户仍然是从事简单再生产。对于具有部分积累的农户,其积累也主要不是来自农业生产,而是来自非农收入,也就是说农村的积累是属于工商型积累。具有工商积累的农户在使用其积累时,与马克思、亚当·斯密与设想的路径不同,不是在农业扩大再生产,而是举家外迁,完全非农化、城镇化。中国农户积累使用的方式是迁入城镇,并不像恰亚诺夫描叙那样,是无产化的农民进入城市中心,在中国是有产者,而且是农村较富的农户进入城镇。

  社会化小农的收入差距逐步拉大,特别纯务工农户和纯务农农户之间的差距最大,但是社会化小农阶段不存在"两极分化"和"阶级对立"问题。在这一点上,我们比较赞同恰亚诺夫的"人口分化"概念,而不赞成马克思的"阶级分化"和"阶级对立"观点。从考察的情况看也可证明这一假设。"人口分化"主要发生在具有打工的农户(外出务工,而不是在本地打短工)和纯农业生产农户之间。打工农户之间的差距和分化位居其次,其中主要在以劳力打工和以服务业打工之间。在纯农业生产农户之间,虽然存在"人口分化"、"收入差距"问题,但是分化和差距并不特别大。资本积累和人口分化并没有导致资本主义农业大生产,而是具有积累的农户非农化。

  (六)收入源泉:农业、农村抑或农民

  社会化小农能否增收,增收从哪里来呢?对于这个问题,经典理论没有给我们现存的答案,当前农村问题研究专家也莫衷一是。我们认为,不能简单的回答这个问题。必须将小农置于社会化大背景下进行分类考察。在此要澄清一个概念,本文所说的增收,不是指小部分人,如农村专业户、经济大户、从事商品贩运的农民、城郊种菜的农民,以及因土地征用而失地农民的增收。我们所研究的是大部农民的增收问题。小部分特殊农户的增收问题不在我们的研究范围内。虽然这部分农民是政府部门及其官员推介、宣传的对象。但是这部分农民在任何社会中、任何社会发展阶段都有,不具有普遍性。对于这部分农民增收,我们将其视为异常数据予以处理,重点是分析社会化背景下大部分小农家庭的增收问题。我们将从"三农"入手,具体分析农业、农村、农民的增收潜力和可能性。

  农业只能是小农生存的保障,无法承担增收的重任。农业的增收问题就是通过种植农产品、养殖家畜水产品增收。从人类的第二次社会大分工,即工业从农业中分离以来,农业就一直是"糊口产业"。我国尤其如此,建国前农业本身或者向工商企业提供原始资本积累比较少,农业只能够勉强保障生存。建国以后,政府采取非均衡发展战略,强制农村向城市工商业提供积累。从整体上看,这个阶段农业在增收,但是小农家庭却没有分享到增收的好处,新增财富变成了政府扩大再生产资本。改革开放以后,特别是1978至1985年,生存和增收问题提到了同等重要的地位,政府的"让利行为"、短缺的粮食市场使农业特别是粮食生产者收入得到了大幅提高。此阶段农业是农民收入增长的主要来源,农业的发展可以同时满足增收目标和生存目标。但是随着粮食、棉花等大宗农产品的自给率提高和国际化程度提高,农业增收地位大幅下降。大宗农产品自给率提高,使得国内大宗农产品市场逐步实现了供需均衡,既使某些年份,大宗农产品减产,也会被国际市场所填补。1990年以来这个趋势已经非常明显。农业已经无法同时满足增收目标和生存目标的要求,只能够满足家的生存和繁衍要求,无法满足户的增收要求,特别是无法满足货币收入持续增长的要求。农业像过去一样,只能满足家的生存问题,充当"糊口产业",无法成为"户"增收的载体。

  农村无法解决大部分就业及增收问题。农业无法增收,也许有人会说,农村能够增收。他们的方案主要有两个:农村工业化和农村专业化、分工。前者以费孝通先生、梁漱溟为代表,后者主要以斯密和马克思两个小农学派为代表。农村工业化不具有普遍性的增收意义。费孝通先生得出农村的出路在农村工业化的结论是20世纪20至30年代。当时虽然外国工业产品涌入农村,已经破坏了农户手工业生产的基础,但是还没有完全摧毁农村工业,特别是商业化的乡村发展的基础,在大工业无法覆盖的领域,乡村工业还有生长空间。20世纪80-90年代乡镇工业的发展有其特殊背景,国门基本没有打开,而工业产品市场已经放开,国有工业因为体制原因无法满足各层次市场的需要,"需求饥渴"为当时的社区工业提供了发展的机会。但是一旦国有企业改制完成,一旦国门洞开,在外国大型的跨国公司和国内大企业的双重挤压下,乡镇工业萎缩是题中之义的事情。最近已经很难听到有人说发展乡镇工业来解决农村问题。特别现代工业分工和市场全球化、国际化,国内外工业产品是无所不在,无处不在,无所不有,无处不有,乡村工业的基础已经被彻底摧毁。

  农村分工和专业化也不是农民增收的源泉。农村分工和专业化不仅不能成为农民增收和农村发展的动力,反而还是侵蚀农民收入的载体。亚当·斯密和马克思都认为,分工和专业化能够带来资本的积累,同时也会导致农民分化。对于益处,两者的观点截然相反,亚当·斯密认为分工和专业化能够给农民带来好处,而马克思则认为,分工和专业化会带来两极分化,农民受到剥削,变成农村无产者。两大经典理论各执一端,究竟谁对谁错呢?从目前来看,分工和专业化带来了效率,也带来了收入的增长,但是收入增长主体不是大多数农民,而是从事专业服务的少数农户,或者按照马克思的说法,增收的主体是进行资本积累的专业服务户。大多数的农民却是以货币换取了分工的专业服务,农民必须让出部分收入用于分工,购买专业服务。所以就农业、农村而言,分工和专业化不仅不能为大多数的家庭带来收入增量,反而还要减少收入份额。

  社会化小农发展阶段,农业重点是解决生存问题,农村重点是解决归宿和落脚问题,农民才是核心,农民重点要解决的是就业问题,只有抓住了农民及其就业问题,才能真正缓解社会化小农的货币压力。农民是增收的源泉,农民的本质问题是就业,对农民而言就业才具有普遍性的增收意义。

  只有重点考察农民及其就业,才能够理解农村劳动力的社会化过程。因为过多的农业社会化只会更多的侵蚀小农家庭利润;过多的农村社会化固然能够促进农村商业化和市场化,但是它也会诱致更多的货币支出,加剧小农家庭的财政危机;只有农民的社会化、农民就业的社会化,农村劳动力配置的社会化,才能够带来社会化过程中小农急需的货币收入,缓解货币支出压力。可以说社会化小农阶段,"三农问题"就是农民问题,农民问题就是就业问题,就业问题就是消费支出诱致的货币压力问题。只有解决了农民问题才能解决"三农"问题。

  四、社会化小农:理论与现实意义

  社会化小农理论提出了与四大经典小农理论不同的分析框架,它能够比较好的解释改革开放以来社会化小农的基本动机和行为。社会化小农理论的构建为正确认识"三农"提供了分析工具、为国家有针对性地制定"三农"政策提供了理论依据,对认识和解决"三农"问题具有一定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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