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 圳 的 下 一 步

深 圳 的 下 一 步

周 鸿 陵

2010年8月28日

观察深圳特区发展三十年的历史，我们有必要从中国社会转型的大背景下进行审视。

唐德刚先生在他的名著《晚清七十年》里指出，中国社会在秦汉完成了第一次社会转型后，在清朝末叶“鸦片战争”时期，我们的传统制度被迫开始作有史以来的“第二次政治社会制度大转型”，并且预言这个时期“大致需时180年至200年”。这个时期我们有许多问题解决，孙中山先生将这些问题概括为民族问题、民生问题、民权问题。随着1945年的抗战胜利和1949年新中国成立，我们解决了民族问题。之后，大陆长时期处于经济发展摸索时期，直到1978年走上改革之路才算在解决民生问题上走向了正途。经过改革开放，中国人均GDP从1978年不足300美元，经过三十年的增长，在2008年已经到达3300多美元，中国彻底告别了物资匮乏的短缺时代，民生问题得到了基本解决。中国经济发展通过市场化改革得到了迅猛发展，在这个过程中，深圳一直扮演着中国经济改革旗手的角色，以“杀出一条血路”的勇气，引导着整个大陆创出了一条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之路。可以说，深圳特区的三十年就是深圳引导中国经济改革的三十年。

根据国际经验，人均GDP达到3000美元之后，快速发展中积累的矛盾往往集中爆发，往往会出现经济增长回落或停止、贫富分化、腐败多发、社会动荡等问题，这个时期一般被称为“中等收入陷阱”阶段。这是社会成长的必经阶段，中国也不能例外，我们所做的只能是尽量规避陷阱，使社会发展少付出代价。深圳作为中国经济长时期的领跑者之一，也率先品尝到了“中等发展陷阱”。刚刚进入本世纪深圳就出现了国有改革迟缓、创新减弱、政府部门效率低下、劳资纠纷频发、治安环境日趋恶劣、贫富分化等现象，可以说中等发展陷阱问题在深圳已经开始暴露，并且引起了一些人的关注。早在2003年长期关注深圳发展的呙中校就发文提出“深圳你被谁抛弃”，七年之后，他又发出“深圳，改革之问”，近期，在众多纪念深圳特区三十年的文章里也有许多人提及“深圳中等发展陷阱”问题。

毫无疑问，重视中等发展陷阱问题解决中等发展陷阱问题，是事关深圳发展的根本。

一个成熟的现代社会是以公民为本位的，其标志是政治上民主化、经济上市场化、社会自治化。之所以发生中等发展陷阱问题，就是市场化迅猛发展同时缺乏规范，相应的政治体制改革滞后，公民社会力量弱小引起的。根据国际经验，只有加大政治改革力度，建立起完善的民主政治，培育出强大的公民社会，市场才可能在规范中成长，否则我们就会陷入“中等发展陷阱”之中。曾经陷入中等发展陷阱的国家包括巴西、墨西哥、智利，这就是所谓“拉美化”现象，著名的经济学家吴敬琏先生也把这种现象叫做“权贵资本主义”。越过中等发展陷阱比较成功的国家是日本和韩国、新加坡等亚洲四小龙国家和地区。比较成功的经验包括推动民主化进程、反腐败体系建立、加大财富公平分配力度缩小贫富差距、扩张公民社会、推动农村建设等方面。

根据深圳实际情况，我们认为应该加大政治改革力度推进民主化进程，增强越过“中等发展陷阱”的能力。

邓小平早就曾说过，我们所有的改革最终能不能成功，还是决定于政治体制的改革。最近温家宝总理在深圳考察时特别强调要继续加大改革力度，他指出：“站在一个新的伟大的历史起点上，要继续解放思想，大胆探索，不能停滞，更不能倒退。停滞和倒退不仅会葬送30多年改革开放的成果和宝贵的发展机遇，窒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勃勃生机，而且违背人民的意志，最终只会是死路一条。在这个关乎国家前途和命运的大事上，我们不能有丝毫的动摇。”同时，温家宝总理严肃指出：“不仅要推进经济体制改革，还要推进政治体制改革。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的保障，经济体制改革的成果就会得而复失，现代化建设的目标就不可能实现。”

推进民主化，深圳应该珍视本土经验，对现有经验进行总结巩固完善，而不需要追求过度创新。其一是大鹏镇公开选举镇长的经验。1999年深圳市龙岗区大鹏镇采用“三轮两票制”推选镇长的经验，开创了通过广泛民意、选举基层政权行政首长的先例。其二是深圳区人大代表竞选经验。2003年深圳市第四届人大代表换届过程中，数位候选人采用具有竞选性质的、反映了特区特点的选民推荐、自我推荐、张贴海报自我宣传竞选各自所在区的人大代表 ，在当时这些被誉为“深圳现象”。

培育公民社会是深圳越过“中等发展陷阱”另一个有效策略。

市场化改革催生了社会多元化，但往往会出现强政府、强市场、弱社会的局面。在这种情况下，以利益为驱动，政府管理往往失效、市场调节往往失灵，整个社会公平缺失，公民合法权益得不到维护，甚至会大规模出现权、商勾结侵害公民权益的事件，这将大量的导致劳资纠纷甚至会引发社会冲突。强大成熟的公民社会将成为纠正政府失效、市场失灵的重要力量。只是在目前情况下政府受历史惯性影响转型滞后，市场发展欠缺规范，公民社会力量弱小，无法形成均衡的局面。在一个成熟社会公民社会力量十分强大，公民社会通过制度化的社会运动，不断使政府在行驶权力的过程中受到监督，使政府在阳光下运作，真正做到“权为民所用”。小政府大社会格局得以形成和构建，民众权益才会得到保护。同样，公民社会的发展也会促使企业履行企业的社会责任，在发展企业发展的过程中主动维护员工权益，形成劳资和谐的局面。

深圳作为一个特区在培育公民社会方面有自己独特的优势。一是公民社会人群基础庞大。据估计深圳中产阶级人数超过200万，这些人年轻、文化程度高、有公民意识。二是公民社会成长经验丰富。深圳作为工业城市有庞大的产业制造工人，他们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很早就开始自发成立了自己草根组织来维护权益，这种经验不但属于产业工人也属于全社会。三是公民社会成长建设性特色明显。深圳是中国城市中纳税人意识和公共意识最突出的城市之一，现在深圳已经出现了一批关注公共财政的团体，这些人特别注重专业、平和、建设性。这将为公民社会成长营造一个好的环境和空间。四是兴趣爱好者公民社会团体发展比较快。在转型时期，社会往往会出现泛政治化，但过度政治化并不利于公民社会成长。据观察，现在深圳有以个人兴趣为主体的公民社会发展很快，比如深圳车友、“驴友”等团体就很普遍。现在需要的是政府转变观念，借鉴港澳经验，放松对公民社会的控制，促进公民社会成长，一个成熟、建设性的公民社会就一定能够在深圳成长起来。

中国改革三十年了，深圳特区三十年了，中国将逐步告别GDP中心时代，建设一个健全发展的现代社会，越过“中等发展陷阱”是中国人民共同心愿。我相信深圳能够继续以“杀出一条血路”的勇气，加快民主化进程，壮大公民社会，走好自己的下一步，继续引领中国大陆走上全面发展完成社会转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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