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博彩业的“十字路口”

本报记者 裴昱 珠海 北京报道

在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以下简称“合作区”）成为事关澳门经济适度多元化发展的关键时刻，蜚声全球的澳门博彩业，正一步一步接近它的十字路口，这个在2019年创造了近3000亿澳门元的庞大产业，在澳门未来社会经济发展格局中将要所处的地位，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日前，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已开始就《娱乐场幸运博彩经营法律制度》（以下简称“《博彩制度》”）的修改进行公开咨询，其间提出调整经营娱乐场幸运博彩经营权的批给数量、批给期限以及向博彩公司派驻政府代表。与此同时，特区政府还提出，要推动非博彩项目，批给之后的赌牌转让，也有禁止之意。

目前澳门的六张博彩经营牌照（以下简称“赌牌”）将于2022年6月26日到期。而在《博彩制度》修改公开咨询前，澳门特区政府对博彩协调监察局（以下简称“监察局”）进行改组。而澳门特首贺一诚则在合作区建设方案公布后，明确向澳门工商业人士表态，禁止博彩行业以任何形式向合作区转移。

环境变化了

9月15日这一天，在香港上市的博彩股票投资者似乎嗅到一种味道，当这一天完结之时，香港资本市场上的主要博彩公司的股价，跌去了20%~30%。“这并不意外。”一间香港投行的操盘手向《中国经营报》记者表示，对于澳门博彩业发展的一些微妙变化，经营者和投资者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更严格的制度和更强的监管，是澳门博彩业未来将要面对的最重要环境变化，而且，澳门特区政府也有意控制澳门博彩业的总体规模。9月14日，《博彩制度》修改开始进入公开咨询的环节。记者掌握的《咨询文本》显示，“……经济及就业过度依赖博彩业等，这些问题都需要特区政府持续关注及主动应对”。

现行澳门博彩业的监管制度，始于1999年澳门回归之后，此前，豪门赌王何鸿燊旗下公司在澳门垄断经营博彩行业。经过两年研究，2001年，澳门立法会通过第16/2001号法律，即为《博彩制度》，建立了批给制度，此后，澳门特区政府一共发放了六张“赌牌”，这六张“赌牌”，将在2022年6月26日到期，届时将进行新一轮的公开竞投。

多位澳门工商业人士告诉记者，此次《博彩制度》的修改，他们明显感受到了特区政府“控制规模”“缩短批给期限”的意味。《咨询文本》中也包含了“为确保市场规模的稳定性，设定批给数目时，适宜从重质方向考量，而非重量。”由此，多数市场主体判断，澳门特区政府有意控制博彩业的整体规模。

与控制规模的思路类似，缩短批给期限也是澳门特区政府此次修改《博彩制度》的重要内容。澳门理工学院博彩旅游教学及研究中心在讨论此次《博彩制度》修改时，中心主任王长斌表示，他赞成缩短批给期限，但同时应当给企业稳定经营的预期，减少企业参与公开竞投的频率。

更严格监管

实际上，在《博彩制度》修改进入公开咨询之前，澳门特区政府对博彩业监管的完善之举就已开始。2021年6月18日，澳门特区行政会完成讨论了《博彩监督协调局的组织及运作》行政法规草案。监督局是澳门博彩业的政府监管机关。

熟悉澳门当地政情的人士告诉记者，监督局此次重组，增设了一位副局长，原有的互相博彩监察厅和幸运博彩监察厅合并，组成了博彩监察厅；增设了专门的调查厅，同时，将原有的审计厅和研究调查厅更改名称为财税及合规审计厅、博彩研究及联络厅。“调查厅的设立，是非常明显地加强对博彩经营场所监管的信号。”

就在《博彩制度》修改公开咨询前7日，重组后的监察局14名主管宣誓就任，监察局局长何浩瀚表示，他们丰富的经验和专业能力，将有助于局方强化资讯科技在监察上的应用，加强人力资源的合理运用，完善博彩法制建设，提升规管、监察及协调能力，促进澳门博彩业朝健康及稳定的方向发展。

而在修改《博彩制度》的过程中，澳门特区政府也提出，向博彩业持牌经营公司派驻政府代表的制度设计。对此，澳门理工学院博彩旅游教学及研究中心课程主任、副教授萧锦雄指出，政府代表制度是澳门管理专营企业的常规做法，在幸运博彩业引入这一制度，以及资格审查等其他制度，反映了政府拟加强监管博彩业的态度。

记者掌握的《咨询文本》在谈及政府派驻代表问题时特别指出，“……需认识到及明确指出该等公司能够经营博彩业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基本权利，而是源于特区政府所赋予的特定经营权”。特区政府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

适度多元化

多位澳门工商业人士告诉记者，特区政府对于博彩业发展潜在的问题，澳门特区政府早有意识。澳门特区政府曾委托澳门大学博彩研究所开展《澳门幸运博彩经营权放开中期检讨：经济社会、民生影响及承批公司营运状况》（以下简称“《中期检讨报告》”）研究，这份报告成为此后澳门特区政府对于博彩业施政的重要依据。

记者掌握的《中期检讨报告》指出，博彩业发展过热，引致社会资源纷纷倾斜流向博彩业，导致企业运营成本飙升，加剧中小企业成本压力。

“博彩业虽然给澳门带来了大量的经营收入和就业岗位，但是，也带来了一系列的社会、经济问题。最显著的，就是大量博彩业企业财资雄厚，租赁物业时一掷千金，澳门物理空间本来就有限，这就带来了整体房屋租金水平快速上涨的问题，中小企业的运营成本压力非常之大，这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澳门经济结构的优化，使得博彩业一家独大，也滋生了一些高房价、高物价等社会问题。”一位澳门工商业人士称。

官方对于这一问题亦有明确认识，《咨询文本》中称，博彩业发展亦衍生推高物价通胀、推高住宅及商用楼租金等各种生活及营商成本的问题；其次是对中小企业经营产生挤出效用，减低中小企业在总体市场上的竞争力。

与此同时，特区政府的财政收入结构中，博彩税收入一直占去大半。官方统计数据显示，近年来，博彩税收占特区政府财政收入的7~8成比重，博彩业收入则占本地生产总值的55.5%。同时，截至 2020 年底博彩业就业人口约820433人，占整体就业人口的17.23%。

这一切，恰恰是澳门开始寻求经济适度多元化发展的动因。横琴粤澳深度合作区则给予了澳门这一机遇，只是在“经济适度多元化”背景下，博彩业的未来命运，已然微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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