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是个脏东西

　　有的东西能够使人变得高尚，如宗教与圣人之言，因为它提醒我们要时刻清洁自己的灵魂、善尽自己对他人对社会的义务。但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使人变得更加肮脏的话，那么它很可能就是政治。如果不小心处理的话，人一旦沾上了政治的脏水，本来世俗的灵魂就容易发霉，本来发霉的灵魂就很可能变臭。

　　因为政治本来就是一个注满了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权力之水的大染缸。虽说政治本是“众人之事”，但没有权力，就不可能有政治，因为“众人之事”需要有人来管理、有人来协调，要管理、要协调就要有权力。但权力反过来却并不只为管理与协调服务，也很可能不是为“众人”服务。人都有追求自我利益的天性，权力者的天性就是利用权力为自己服务。所以，权力是刺激人的私欲的春药，也是越吸越上瘾的毒品。搞得不好，政治就会由“众治”变成“治众”，权力者在享尽物质狂欢的同时，精神上却开始堕入地狱。

　　政治也是绝不是培养美德的场所。要在权力的阶梯上不断向上爬行，往往少不了欺诈、谎言甚至是背叛与掠夺。即使获得了权力，它的使用往往也在各种利益妥协与交换中进行。它无法去追求绝对的善，而只可能在善与恶之间保持现实的平衡。为了所谓的“此善”，甚至还必须去从事所谓的“彼恶”。这种善恶之间的来回转换，足以毁坏所有的德行。

　　可惜的是，人类社会不能根绝政治，甚至也不能远离政治。人类的进步，反而在于驯服政治，使其不那么肮脏。纵观世界，那些国内和平、富足和民主、文明的国家，往往是其政治建设得法之故。而那些被贫穷、战乱、动荡、落后所困扰的失败国家，从根本上看则是政治建设无效或走入歧途的结果。看来，人类之于政治的矛盾关系，就如同面对一匹拥有巨大能量的怪兽，要么将其驯服，要么被其吞噬。

　　要驯服政治，减少肮脏，其关键就在于警惕权力，控制权力。同样是一种药品，适量能够用来治病，多了就变成了毒品。

　　要从根本上控制权力，就必须摆脱那种大政府的观念，培养社会自治，建立公民社会以与政府相平衡。国家是一种必要的、也应该是最少量的恶。自治则能够使社会中的事务绝大多数不在国家控制之下有序进行，故而相应减少权力拥有者被权力所腐蚀的机会。

　　要控制权力，还意味着必须实行严格的任期制，使任何人都不可能享有终身的权力。这点在文明社会终成共识，但在少数国家却仍是让其领导人在权力之水中“腐蚀终生”，甚至兄终弟及，或是父死子继。

　　要控制权力，必须严格规范并监督其获取过程。其最大保证就是通过民主的程序来选举领导人，并将选举置于最广泛大众的监督之下。使被选者言中规、行中矩，最大限度地减少被“脏化”的可能。

　　要控制权力，最关键的可能还是控制其使用。其途径无非有二，一是以法限权，即权力必须在法律规定的范围行使，实行以法治国。权力机关如有违法行为，则必须在司法独立的框架下，依法律进行裁处。二是以权限权，权力的本性就是欺软怕硬，它的最大的敌人就是另外一个权力。所以，只有避免全部政权集中于一人、一派或一机构之手，实行多权分立，相互制衡，才能起到控制权力之实效。

　　必须承认，即使有这些方法，仍然从根本上避免不了政治的肮脏。所以，即使在民主政治发达的西方，即使有如华盛顿、林肯这样在权力场中仍然保持高尚者，仍然可以看到各种政治丑闻迭出。有人可能因此想到了中国的老办法，那就是反控制权力之道而行之，希望以儒家道德和先进的意识形态来培养领导，实现权力的自我约束与净化。而且，中国人也绝不愿意承认政治肮脏，反而把社会生活的全部希望都希望于国家，甚至希望统治者全能全为，德化天下。可惜的是，权力的肮脏并没有因此而改变，绝对的权力更是绝对地腐蚀人。它所起到的唯一作用是，利用美德或先进观念把肮脏的政治包裹起来，而不是像权力控制社会中那样，哪怕有一点肮脏与丑陋也要昭告天下。然而正是在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包裹中，政治更有可能日益肮脏与腐化。最后很可能就像彻底腐烂的苹果一样，既无法对少量的肮脏加以剔除，也无法对其全盘加以改造，只有丢进历史的垃圾堆了！

　　（2010年9月7日）

----中国危机治理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