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7日晚，石首市爆发上万人规模的群体事件，涉事的永隆大酒店被点燃。 图/资料图片

不用担心巷子里的毒贩会隔窗扔进几包针头或是其他什么东西的日子是踏实的，靠经营一个小麻将馆为生的刘珍对现在的平静感到满意。在石首这座城市，这是很多父母需要操心的一个事情。

62万人口的石首，是湖北省版图中最为边远的县市之一，市区人口仅约10万。今年6月中下旬，因永隆酒店厨师涂远高“非正常死亡”引发的数万人的群体事件成为近年来国内社会矛盾激化的最为极端的案例。最终，群体事件被平息，而随着“非正常死亡者”涂远高尸体被迅速火化，市委书记及公安局长被接连罢免，新领导班子开始大力整治社会治安，整个石首事件终化于无形。

石首的补救

“平时浪荡在街上的吸毒者都被抓起来了，现在治安状况好些了。”一位在该市东方大道做小生意的店主说。这条街道曾经在半年前聚集过数万人，聚集在这里的人们怀疑青年涂远高是被“贩毒酒店”谋杀灭口，不满政府部门做出的“自杀”结论，更指责公安部门不作为甚至包庇有权势背景的酒店经营者（7年前，该酒店一位16岁女性服务员田风同样坠楼而亡，后亦被定性为自杀并强制火化）。

石首事件发生半年来，石首市公安系统大面积清理社会吸毒人员，大量瘾君子被收容劳教并送往他处，石首市治安随之好转。曾经频繁发生的盗窃、双抢案件迅速减少，人们承认目前的状况已经是多年来“最好的一段时间”。“我们都被扣了200元工资，用于处理吸毒人员的收容戒毒工作。”一位在某街道办事处工作的公职人员证实。

群体事件发生前，由于毒品泛滥，石首社会治安曾经每况愈下，因吸毒引发的各种案件激增，引发治安状况恶化，令石首市民怨声载道。石首市公安局禁毒大队提供的一组数字说明了毒品的危害：2001年全市受处罚并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220人，2005年为540人，2006年为660人，2008年则上升为800人左右，而实际吸毒人员预计在3000人左右。

“在当时，从群众走上街开始，楼上摔下来的涂远高是不是自杀已经不重要了，这次事件只是积压了很久的不满的一次总的发泄，政府在应对之时，方法和时机都不能称为恰当。”市民黄亮（化名）如是说。

刘珍的儿子早已经学会了仇恨吸毒者，因为刘珍经常指着巷道里蜷缩着的萎靡瘾君子们告诫这个少年“吸毒毁一辈子”。但曾经，仍然有儿子的同学、邻居接二连三地成为吸毒人群中的一员，并开始小偷小摸甚至打家劫舍维持毒资。在湖北地区，武汉吸毒率最高，第二就是石首所属的荆州地区，这里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中，35岁以下者占70%左右，其中初吸年龄在18岁上下。吸毒者人群也由最早的南下打工群体中的个别颓废者、闲散人员、个体户向医生、演出人员、金融工作者、公务员人群蔓延，这曾令石首的每个家庭担忧并愤怒。

强硬的处置和沉默的官员

曾经的事发中心——永隆酒店如今被工程用的绿色纱网整个笼罩起来，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了数个月，正如整个石首事件一样，这座酒店也成了不愿被提及的事情之一。在该酒店四周，曾经事件发生时被愤怒的市民用作投掷武器而掀挖一空的便道地砖至今没有重新铺就。

当地政府各部门对于曾经的石首事件讳莫如深，面对记者的采访纷纷采取回避态度。“这已经是近年来国内最严重的群体性事件，市委书记和公安局长全都因此下台，现在的石首需要的是时间。”一位石首市公安局官员如是说。半年来，各公职单位纷纷组成对口工作组或是派出宣讲人员，入户对市民进行宣讲工作。“不要听信传言，更不要传播谣言，不要被利用了。”街道宣讲人员何力解释着宣讲内容。

几个月来，政府强力部门四处张贴告示，要求参与过对峙、骚乱的人员依法投案自首，以求宽大处理，并区别对待自首人员，其中数十人仅被处以治安处罚以及警告后释放，而另外部分过激群众则被严厉处置，以显示政府态度的强硬。“死了的人已经烧了，活着的也判了，事情也就这样了。”一位死者的远房亲属这样说道。对于判处死者家属刑事责任，一位希望匿名的政府工作人员表示，“这正达到了震慑的作用，体现了政府的决心以及强硬的姿态。”

10月17日，石首市法院的判决认为：被告人涂晓玉、陈补生、王传淑、涂远华等人组织、煽动了闹事，聚众扰乱社会秩序，造成公安、武警人员共62人受伤；16台警用车辆遭到不同程度的损毁，永隆大酒店、疾控中心、笔架山派出所被焚烧、打砸；周边企业、学校等单位的生产经营、教学和居民生活秩序受到严重干扰，造成重大财产损失和恶劣的社会影响。因此，该法院以聚众扰乱社会秩序罪，分别判处涂晓玉（死者表姐）、涂远华（死者之兄）等被告人五年至两年六个月有期徒刑、缓刑或者免予刑事处罚。

入冬以来，令有正在上初中儿子的刘珍稍微放心下来的，除了吸毒人员的销声匿迹以外，还有自己家小小麻将馆的生意终于有了起色，这个家庭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得到了保障。“那次事件以后，公安局不许我们这样的麻将屋营业了，因为怕几个人聚在一起打牌又传递什么信息。”这位母亲笑着。“现在终于放宽了，禁止打麻将我们家就没有经济来源，幸亏只禁了两个月，再长就真的活不下去了。”她说。“感谢你们的关心，但我不太方便说这件事。”当记者拨通因石首事件而被免职的前石首市委书记钟鸣的电话后，他委婉拒绝，很快挂断了电话。 (本文来源：南方周末 作者：陈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