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艺军：青少年与国家命运的阻断与连接

皮艺军：青少年与国家命运的阻断与连接

时间:2010-12-06 16:00 作者:皮艺军 来源:共识网作者赐稿

　　在今天的中国，孩子若要是关注国事一定会被认为是不务正业，一定会被告诫，这样做将会沾惹风险。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这一叛逆青年的形象，除了在文化革命中由红卫兵极为变态地昙花一现之外，从来没有在中国大地上真正出现过。从不叛逆的青年，必然是变态的青年。青年应当在一切适于表现自我的地方，用叛逆的、批判性的、发散性的思维来表达自己的愿望。男孩子应当打过架，最起码在女朋友受流氓欺负的时候敢于头破血流--可惜现在的男孩已经不会打架了。即使你是个文弱书生，不敢打架，那至少你可以用血脉贲张的文字表达你的勇敢--可惜孩子的文风也已经被应试教育彻底规训了。

　　三十年一前的那个夜晚，全中国的孩子们被密集的枪声所惊醒，他们从蒙胧血色中得到的唯一警示就是：国家大事不需要你们管！市俗的成年人则暗示孩子们：现在的中国正处于盛世乱世之间。得势者在乱中取胜，你为什么要去忧国忧民？何不乘机去捞你可以捞得到那一份呢。孩子们的人生目标萎缩成：管好自己的事，筑好自己的窝。从那一刻起，孩子们的社会责任感和一腔血气被史无前例地扼杀殆尽，何去何从？是别无选择地投入到报考公务员的行列之中，抑或是成为金钱拜物教信徒中的一员？那一刻是一个中国现代史上的重大时刻--现代中国人价值理念从义无反顾的张扬转为沉沦蹉跌，价值的私我化和集体堕落开始全面启动了。这种私我化和集体堕落，从成人到孩子，从官员到平民，从全中国的城市到乡村，无一幸免。不幸的是，由于我国社会严重缺乏弗朗西斯·福山在《大分裂》中所述的“社会资源”可以与之抗衡，这股颓势今天仍处于加速度之中。这次集体堕落中最可怕的结果，就是成人社会裹胁我们的孩子一起堕落，并不惜让他们成为旧体制的殉葬品。

　　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讲过一句话：我亲爱的美国人，不要问你的国家能为你做什么，问你能为你的国家做什么。我亲爱的世界人民，不要问美国能为你做什么，问我们大家能为人类的自由做什么。与之相对照，孩子是祖国的明天这句话挂在每位官员的嘴上，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恐惧孩子参与到社会和国家的事务中来呢？孩子难道真的会有撼动现行统治的力量吗？有，当然有，因为孩子讲的话只可能过激，而绝不可能虚假。

　　首先，所有群体之中，唯独孩子是没有利益诉求的一个群体。所以，是孩子，就一定要说真话。孩子是虚假的天敌。而当今中国最为致命的问题正是这两个字--“虚假”。为什么即使是客观中立的报道也会引发主政官员的恐慌呢，因为他们的天性就惧怕真实，就像穿着新衣的国王惧怕那个说真话的孩子一样。或是不许孩子说真话，或者是把他们培养成会说假话的“小大人”，或者就索性不让他们站出来说话。我们教育的第一课难道真的是教给孩子不讲真话的好处吗。

　　其次，对孩子最好的教育，就是让他们自我教育。孩子的本能告诉他们，最有意思的事是自己想干的事。但现实中我们的社会给孩子什么许可，允许他们干自己想干的事呢。不是说好了“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吗？其实，成人社会是想把孩子们全部驯服了之后再把这个世界交给他们。孩子们又一次被蒙骗了。

　　其三，孩子亲身参与关心国事，特别是他们走上社会采用公开表述的方法，是一种最好的自我教育方式，他们可以从中领悟到国家与个人、民族尊严与自我存在、济世与利已、旁观与投入、冷漠与同情的真实含义。然而现实中却恰恰相反，不论是“日首相参拜靖国神社”、“钓鱼岛撞船”，还是“南海撞机”、 “某君被授奖”，统统都与孩子们无关，没有足够的管道提供给孩子，让他们做出自己的判断做出公开的表达。孩子们的一腔热忱被残忍地扑灭了--想说爱国还真不易。在三十一年前的那场风波之后，国家针对国内的游行示威活动火速制定了一部法律，经过多年验证，（正如我校的一位前辈所言）最终证实了那是一部“不许”“集会游行示威法”。中国各个大学的校门从那时起，便成为群体事件防控和监视目标中的重中之重。（也好，大学生不游行了，开日本车的市民也就可以放心上街了。）

　　“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社会者，我们的社会；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 “毛泽东早年的这道壮语曾被用来动员青年革命，怎么在执政之后就不允许向孩子提起了呢？”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这句话在旧时原本是倡导学子先天下之忧而忧、敦促书生关注国是的一道警语，而在今天却成为责令学生莫问国事、只求功名的一道不可违逆的训令。这是时代的悲哀，也是当今中国人集体堕落的真实写照。剥夺青年人的社会责任感和参与权，亲手阉割热血青年，这对于中国的现实是一种残忍，对于中国的未来更是一种无法饶恕的大残忍。

　　在CCTV的新闻里经常出现国外大学生用公共集会的方式对本国的内务和外交事务表达自己的意愿。看到这些慷慨激昂的孩子们就不禁想到，还有什么爱国主义和公民责任的教育能比得上让孩子们去自己教育自己呢？一次自发的意愿表达，胜过一万次课堂讲授的政治理论课。何况，由学生这个没有私我追求群体所展示的行动，将会极大的增强我们社会和民族的内在凝聚力。

　　在这染满铜锈的尘世上，除了清纯的学生群体之外，没有哪个群体的诉求是不带浓厚功利色彩的。如果继续阻滞这个最没有个人诉求的群体参议国事，不仅中国青年是没有希望的，中国的改革也是没有希望的。

　　皮艺军，中国政法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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