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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蔡定剑先生关于中国政治的看法

时间:2011-02-13 15:49:21 作者:admin来源:中国治理网


梁文道:蔡定剑先生关于中国政治的看法

 

时间:2011-02-12 15:11   作者:梁文道   来源:凤凰读书


   阅读提示:中国有2800多万各级人大代表,如果这2800多万人大代表都能像新加坡的议员那样子,一个晚上接待四五十个访民,还用得着这么多老百姓跑到北京吗?还用得着温总去看望那些访民吗?当然不用,但问题是怎么样让这个制度能够发挥健全,说到底还是个选举代表权的问题。

 

  凤凰卫视2月11日《开卷八分钟》,以下为文字实录:

 
  梁文道:今天中国学术界有个很奇怪的现象,是什么现象呢?就是我们要了解在过去数十年来,西方的人文社会科学学界里面有异常多的学者跟知识分子大胆地批判西方的比如市场经济、资本主义,还有民主制度,尤其是最后这点民主制度——我们很多中国人向往的或者曾经向往过的那种西方民主制度——在很多西方学者眼中,看来是问题重重,充满了腐败,甚至是极端不民主的因素。他们大力地推展一些新的观念,新的概念,新的主张,然后同时批判他们现存的这套民主制度。
 

  我说中国的学术界怪,怪在什么地方呢?就是我们今天很多中国学者也赶上了这个国际学术的潮流,跟着一起批判这些民主的问题。但是好玩的地方在哪儿?在西方学术界这种批评是他们这个社会自身的自我检讨改良的一部分;在我们这里,我们这种批评变成了是加入了一个国家主流,一起去批评西方民主社会的一个潮流里面去关注这一点。
 

  我今天给大家介绍一本书叫做《民主是一种现代生活》,作者正是大家都非常尊敬、非常敬重的,这几个月才刚刚过世的宪法学家蔡定剑先生。蔡定剑先生大家都非常熟悉,就算你没有看过他的学术专著,大概也看过他写的时事评论、社会评论跟政治评论。同时也有很多人知道,他过去曾经是个高官,在人大的常委会里面做研究室的主任,过去曾经参与过、主持过很多相当重要的一些人大的制度,或者立法方面一些改革的工作。后来他又从官场回来,真正去做学者。我们知道今天官场上有博士学位的非常多,但是真正是有做学位能力的那种博士官员是相当少,能够回到学术界好好做一个学者的更是少中之少,蔡先生就是这里面极为杰出的一名代表。
 

  他在这本书里面,其中一篇文章叫《为民主辩护》,他们就谈到这一点。他说中国现在的一些反民主论者,在追随西方大师们批判民主时,忽视了他们与西方大师们所处的环境、语境和基础的根本不同。西方学者对民主制的反思、批判,是以形成共识的民主作为基本价值和共同理论基础,并基本肯定以选举为基础的代议制民主已经成为现实了,否则就不可能有那些西方民主大师们提出的现代性民主理论。

 
  无论是自由民主,法制民主,还是协商民主,或者治理民主,他打了一个非常好的比方,就是说西方那些民主理论家,在批评民主这个种种弊端的时候,就像是一个主人,站在一座有点古老的大楼里头,对房子缺少下水道、通风设备和房子的装修指指点点,认为房子需要进行改造装修,而不是要拆除一个房子。我们的学者也学会用了同样的话语,对这些大楼指指点点,但是我们这些学者,并不是站在大厦里,而是站在空地上。代议制民主是民主大厦的框架,选举是它的基础,其他后来发展的民主形式只不过是这座大厦的下水道、通风口和现代装修而已,新的民主形式都在补充。

 
  关于中国该怎么样推行政治改革,要不要推行政治改革这些问题,有人简化为要不要民主,是不是要走西方的路还是中国路线,这些问题这本书里面都有很多的讨论。这些讨论坦白讲,都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大家可以自己看,我觉得比较重要的是,蔡定剑先生他跟一般的学者、时事评论家不同的地方在于,他有一个实际在政府里面、在政治里面、在建制内部操作过的一个经验,所以由他去看某些的跟我们现实非常相关的一些政治哲学的问题,或宪法学问题的时候,就特别有说服力。
 

  比如说他这里面就提到,为什么今天在中国,即使所有领导人都觉得常常强调,我们要推动政治改革,但这个政治改革到底该怎么推动,好像有些困难。他说,“我认为现在阻碍政治改革的有两点,一个是既得利益,一个是思想不解放。”关于既得利益,他就提到清华大学的孙立平教授谈到的,“官僚集团已经成为一个不改革的既得利益集团,我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种既得利益还在继续扩大。现在财政收入增加以后,好像明显加大了对政府官员的分配力度,官员的收入在财政支出中的比例越来越大了,一些地方不动声色地实行官员工资的三五发一,官员的工资高于社会中的收入水平,有房子和其他福利,公务员成了社会肥差,一个职位百人争抢是不正常的。”蔡先生说这番话是2008年,那时候抢一个公务员职位要一百人,现在哪止,对不对?

 
  然后我们再看这里面他还有一篇文章叫《人大制度和民主建设现状与发展》。蔡先生这个讲义是他在网站举办的一个讲话,在这个讲话里面,他就说到,比如说我们中国有人大代表制度,这其实是我们中国的议会,他在很多讨论里面也提到过,是不是也搞民主,就要走西方三权分立?当然不是,他就提出了我们中国式的民主跟那个三权分立不一样,我们是民主集中制。民主集中制是什么呢?就是行政、司法独立的最高权力来源被统一在人民代表上面。但是这个制度,你当然可以说是符合国情的,符合我们中国国情,每个国情不一样,那还真的不一样,美国就标榜三权分立,但在英国就是一个议会内阁制,那我们中国做民主集中制也不一定是太大问题。问题在哪儿?就是无论你是哪一种议会制度,这个议会承认的代表的资格的问题。这里面比如说他就提到,在新加坡,很多人都认为新加坡的民主是假民主,是WindowsDemocracy,是个橱窗民主,做给人看。但是他考察过新加坡之后,他就说哪怕是新加坡那么烂的,他的执政的人员行动党也要求每个国会议员必须在每一周用一个晚上接待选民,像新加坡这么小的社会,社会发展程度高而且稳定,一个国会议员一天晚上正常的情况下,要接待四五十个选民的投诉,帮选民解决各种问题,而且看起来都是鸡毛蒜皮的问题。
 

  于是他就联想到,我们的人大和人大代表却没有发挥这样的作用,很多的公民投诉,没办法到议员,到人大代表那儿去投诉,所以老百姓的小事变成了大事,而且当地解决不了,就都跑到北京来,上访的群众经常集聚一大群。社会这么多事,问题出在哪里?寻其根源可归结为民主机制不健全。中国有2800多万各级人大代表,如果这2800多万人大代表都能像新加坡的议员那样子,一个晚上接待四五十个访民,还用得着这么多老百姓跑到北京吗?还用得着温总去看望那些访民吗?当然不用,但问题是怎么样让这个制度能够发挥健全,说到底还是个选举代表权的问题,谁有权去投票选择他们,他们又是不是真的需要向老百姓负责,这就是一个观点的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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