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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封村”管理真相

时间:2010-05-01 15:38:04 作者:admin来源:中国治理网


北京“封村”管理真相

2010年04月30日 14:55  本文来源于财新网 财新传媒杂志订阅
除去流动人口过多带来的治安、环境等压力,为即将到来的“农村城市化”和拆迁做准备,是村庄实行封闭管理背后鲜为人知的原因
 
 
 
  【财新网】(记者 张艳玲 30日发自北京)954路公交车在寿宝庄站扬起一阵尘土后,卸下一群群灰头土脸的打工者。他们像倦鸟回巢一样,拖着疲惫的身体,在傍晚时分回到每月租金二三百元的小出租屋。一夜休整后,又将赶赴城中心开始新一天的奔忙。

 

 

 

  但是,随着北京村庄封闭管理模式的推开,他们的早出晚归将不再自由。在最先试点的大兴区寿宝庄和老三余村,村口已经建起了铁门,长长的自动拦截杆横亘,门边治安岗亭旁,除了穿着制服巡逻的保安和片警,还有村干部,招呼着熟脸儿的本地人进出。

  老三余村村党支部书记王长祥说,封闭管理实质是“社区管理”,目前村里每天早6点开门,晚23点关门,外来人口和车辆需持证出入。未来本村村民也要办理出入证。

  4月25日,北京市公安局大兴分局在老三余村举行“村庄封闭式管理模式推广会”,该局副局长左宝栓介绍,继今年3月金星派出所辖区村庄率先试点,大兴区92个外来人口“倒挂村”将在年底前推行该模式。

  不过,由此引发的舆论关注和争议也令主政者始料不及。4月29日,大兴区政府、大兴区综治办、大兴公安分局等部门为此联合召开新闻发布会回应,称该措施是“社区化管理”,且是经过村民组织自主选择,“封闭”程度亦可具体选择。

  村庄“封闭”管理

  老三余村位于大兴区西红门镇。北京南五环路开通后,途径老三余村的的公交路线增至三条,便利的交通和低廉的生活成本吸引着外来打工者聚集。部分到北京的上访者也蜗居于此,在上访间隙以卖菜、打零工度日。

  像北京周边所有的城乡结合部一样,老三余村人口“倒挂”——村民660人,外地人口则多达6000多人。六七年前,耕地种菜是当地村民主要经济来源。如今,房租成为村民的主要收入。

  外来人口增加了村民的收入,也给村庄管理者带来了苦恼,“偷盗、打架、斗殴时有发生”,村委会干部刘学柱抱怨。村党支部书记王长祥也认为,外地人口的到来,不仅增加了村内的管理成本,也透支了村内的基础设施,卫生、道路、用电、用水等等,都要增加很多投入。

  为此,村委会向西红门镇政府申请,实行“封闭管理”,建围墙、安街门、设岗亭、封闭部分路口,路口有专人站岗,村内24小时巡逻,外来人口“凭证出入”。

  在每个村庄综治中心设立“民调室”,由社区民警和村委会干部共同进行村内矛盾纠纷调处工作,实现“小事不出村,大事不出镇,矛盾不上交”。在每个村庄,警方严格按照实有人口2.5%,流动人口5%的比例配备巡防队和流动人口管理员,负责村内治安防范。

  据村民介绍,出入证有公交卡大小,上面有租房人的照片、身份证号码及居住信息。办证者需先拿房东和自己的身份证到派出所办理暂住证,再用暂住证到村里办理出入证。

  王长祥认为,封闭管理后,可以有效掌握外来人口信息,“有问题的人就不敢去办暂住证”,一部分在村内“无所事事、偷偷摸摸”的外来人口无法生存,自然会分流出去,“结朋搭伙”的外地人也无法进入老三余村。

  本地的村民对封闭管理并不陌生。2003年非典期间时,村内第一次实行封闭管理,禁止外村人进入;2008年北京迎接奥运会期间,村内也曾实行暂时的封闭管理。“最初是拉根绳子,奥运时是根棍子,现在是治安亭子”,村干部刘学柱半开玩笑地说。

  但在村内居住的外来人口的感受却不同,在村子北边的一排出租屋旁边,正在教儿子学走路的小刘说,“四面都建起围墙了,还有人巡逻,感觉像监狱”。

  城市化“预备”

  除去流动人口过多带来的治安、环境等压力,为即将到来的“农村城市化”和拆迁做准备,是老三余村等村庄实行封闭管理背后鲜为人知的原因。老三余村村干部告诉记者,“什么时候城市化拆迁启动了,村内的封闭管理也就结束了。”

  2008年年底,在北京轰轰烈烈的“城乡一体化”改造中,面积约753平方公里的城乡接合部,需要改造的行政村共有227个,涉及自然村落约450处。经过前期试点后,2010年启动了朝阳、海淀、丰台、大兴等九个区内的50个重点村整治。

  各区自主的城市化改造也在进行。王长祥介绍,从2009年起大兴区的“农村城市化”进程加快,原计划老三余村的改造在今年启动,但由于上级政府领导调换等诸多原因,改造延期。“规划是在3—5年内启动老三余村改造,我估计明年就差不多了。”

  随着北边的旧宫、红房子等地相继拆迁,南迁的流动人口不断涌入老三余村。出租屋已经住满的村民开始加盖二层,有的村民干脆在村北的菜地里盖起出租的简易房。这样,“违章建筑”在老三余村及周边遍地开花。

 2009年,老三余村所在的西红门镇镇政府多次组织对“违章建筑”的强拆。为了限制“违章建筑”,镇政府甚至规定“违建要与村干部工资挂钩”。

 

 

  在2009年的年终评估中,老三余村的王长祥被扣掉了六分,“大部分是违建的缘故”,他告诉记者,“但村干部没有执法权,除了拆除建在地里的违章建筑,村民在自家院子里盖房,我们只能劝阻。”

  “我们希望外来人口能控制在现在的规模,维持村内基础设施的相对平衡。”王长祥说。实行封闭管理,可以有效控制村内的“私搭乱建”,村民少了利益纠葛,未来“城市化”改造后,可以缩减成本。

  “明年就启动拆迁,我们告诉盖房子的村民,谁不怕盖了回不来本钱就盖。”村干部刘学柱指出。

  在王长祥设想的蓝图里,未来的老三余村,除了农民拆迁上楼,还会建成生态公园,余下的可以通过土地变性,走招拍挂的模式,建成集中居住区。他估算,现在大兴一亩地最高卖到190万。以老三余村一亩地拍出100万计算,村内600亩土地卖出去,经过跟各级政府分成,村里可以分到2-3亿元。

  在老三余村并不平整的街道上,路两边到处都是搭建的小房子,看上去破破烂烂。但询问是否有房出租,答案都是“没了,已经满了”。

  在村子中央的十字路口拐角处,一堆红色的旧砖头散乱地堆在路边,旁边是和水泥的池子,个别村民仍在忙忙碌碌地搭建。

  “封村”之后

  在闹哄哄的村口,人们排起了长队等候保安放行。门边的治安岗亭里,也聚集着等着领出入证的人群。

  老三余村郭村长介绍,村里的巡逻队和流动人口管理员都是本村村民经过考试,由公安局选拨的。除了镇里给每人每个月补助400块钱外,在村内还根据收取的“卫生费、水费”提成。除上缴1.1万元给村委会外,其余的都归个人。

  村委会决定,以后的卫生费和水费按人头涨到30元/月,考虑到外地人的接受程度,暂时按照10元/月的标准收取。“以前外来人口数目难以统计,今后用出入证登记后,也便于统计外来人口信息”。

  村民则普遍不拿“封村管理”当回事,“以前五一、国庆也都封过,用不了多久就撤了”,有村民漫不经心的告诉记者。

  在不能再乱建房屋的情况下,封村管理除了能解决部分人在巡逻队的就业外,或许还能带来治安和环境的好转。但对6000多外地人而言,除了不方便外,还有房租的水涨船高。住在村北的小刘透露,春节过后,房租已经从原来的100多元涨到了230元,进村的人少了,小商店的生意冷清下来。

  “环境好了,房租应该会涨一些,觉得受不了的外地人可以离开,刚好可以给收入更高的外地人居住。”刘学柱认为,这是人口分流的正常模式。

  老三余村还有600多亩农田,大多由村民租给外地人种植,也有少部分被租去来搭建租金更便宜的简易出租屋。在村北菜地里建起一片出租房的李连最担心的,就是刚盖好的出租屋什么时候会被拆除。“去年四月份才盖好的房子,至少要两年半才能回本,现在要是拆了,本钱都回不来。”

  在李连看来,如果拆迁,“这么多人没地方可去,一定会形成社会问题。”

  事实上,随着北京二环到六环的城市化扩张,流动人口也在不断地被他们建设的城市向外赶。最新入住老三余村的很多租户,就是刚刚卷起行囊从靠城中心稍微近一点的红房子搬过来的。

  目前,北京市有流动人口509万。大兴区流动人口达59.1万人,是全市四个人口“倒挂”区之一,其中近85%的流动人口集中在城乡接合部的北五镇和五个街道。

  大兴区负责人此前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这些租住在大兴的外来人口,大多以服装加工、餐饮服务、建筑施工、废品收购等劳动密集型企业和低档次、小规模行业务工为主。而就是这些在城市管理者看来是“低端”的人口,每日为北京城提供着必不可缺日常服务,以至于在逢年过节流动人口回家时,习惯了享受他们服务的城里人会觉得不方便。

  大兴区“北五镇”(西红门镇、旧宫镇、瀛海镇、黄村和亦庄)即将推广封村管理模式,共有 92个村庄将在年底前实现“封村”管理。届时,诸如老三余村这样的村庄将不能再接受更多的外来人口。而在未来“城市化”改造后,目前租住的流动人口又将继续向更偏远的地方迁移。在城市的哪个角落,才能找到一个不再被“驱赶”的“蜗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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