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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晓平:为什么中国将来会有生态文明——接应冯友兰“为什么中国没有科学”的话题

时间:2014-09-18 21:42:46 作者:陈晓平来源:爱思想阅读:10498


  尽管毛泽东在意识形态方面与墨家具有许多相似之处,但在一点上是相去甚远的,那就是墨家敬鬼神,而毛泽东是无神论者。在无神论方面,毛泽东同法家是一致的。用毛泽东的话说,以荀子为先驱的法家是中国古代哲学中的唯物主义,毛泽东甚至自许为当代法家甚至是当代秦始皇。我们知道,秦始皇是奉行法家路线而完成统一中国大业的。毛泽东在1958年8月的北戴河会议上说:“要马克思与秦始皇结合起来,民主与集中结合起来。”可见,在毛泽东心目中,所谓民主集中制的集中类似于法家的集权。在中央集权的政治主张上,墨家与法家是类似的;在统治方法上,二者都主张赏罚分明。它们的不同点主要地在于集权统治的道德基础。法家认为是性恶,墨家认为是兼爱。在这一点上,毛泽东的主张兼而有之:性恶论表现在要人们彻底改造世界观;兼爱论表现在倡导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前面提到,墨家和法家都主张向外在的自然界寻求幸福,这是他们与道家和儒家之间的最大不同。在这一点上,毛泽东显然站在墨家和法家一边。毛泽东在其《实践论》中谈道:“社会的发展到了今天的时代,正确地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责任,已经历史地落在无产阶级及其政党的肩上。这种根据科学认识而定下来的改造世界的实践过程,在世界、在中国均已到达了一个历史的时节——自有历史以来未曾有过的重大时节,这就是整个儿地推翻世界和中国的黑暗面,把它们转变过来成为前所未有的光明世界。”

  毛泽东说“这种根据科学认识而定下来的改造世界的实践过程”在世界上到达一个“未曾有过的重大时节”,这种说法未免言过其实;但是,说这一实践过程在中国到达这样一个历史时节却是恰如其分的,可以说,这是中国的人为派对自然派的历史性的重大胜利。

  其实,向外追求幸福的人为主义倾向对毛泽东来说是早已有之的,他在青年时期就写下这样的诗句:“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后来的事实表明,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毛泽东都继承和发扬了这种斗争哲学,以致把墨家和法家的人为路线推向极至。

  毛泽东主义作为向外的人为路线的思想体系,墨家和法家在其中是互相补充的。墨家主要提供道德层面的资源即兼爱,法家主要提供治理层面的资源即专治。这种情况类似于向内的自然主义的思想体系的互补结构,即:道家侧重于信仰层面,儒家侧重于治理层面。如果说,毛泽东主义对墨家和法家的成功结合发端于五四运动的文化革命,那么,毛泽东在1966年发动并持续10年的“文化大革命”(简称“文革”)便是这种成功结合的终结。尽管在“文革”期间毛泽东曾经掀起一个所谓“评法批儒”的小高潮(在1973至1974年间),但这只不过是墨法结合的思想体系的最后挣扎。

  “文革”提出的最响亮的口号是:“消灭一切资产阶级法权”“打倒一切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斗私批修”,“狠斗‘私’字一闪念”,等等。对前两个口号的实施使中央集权的治理结构遭到破坏,对后两个口号的实施使兼爱的理想主义的信仰遭到破坏。具体地说,后两个口号把兼爱思想推向极至,其结果是暴露了这种思想纲领的空洞性和不可行性,甚至是反人类性。“文革”对墨法体系的两方面破坏使得社会混乱,经济停滞,人心涣散,精神堕落,从而把中国社会推向崩溃的边缘。恰如《庄子》对墨家失败的评论即“反天下之心,天下不堪”。毋庸置疑,“文革”是以失败而告终的,其标志之一是所谓“四人邦”的垮台。

  “文革”之后,虽然中央集权的政治结构得以重建,社会秩序得以恢复,但是“兼爱”或“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理想却被人们摈弃了,由此留下的信仰真空长期得不到填充。在这种情况下,“一切向钱看”的拜金主义成为思想主流,风行至今。拜金主义是向外的人为主义的畸形发展,它缺乏信仰层面或形而上学层面的支撑。这使得,中国文化所固有的生态观念被大大地削弱,生态文明降至低谷,甚至比起缺乏生态文明内核的西方文化来有过之而无不及。其外部结果是:大气污染、水土流失、生态失衡、灾害频发。这种情况目前在我国尤为严重,甚至可以说,已经到了生态危机的边缘。

需要指出,笔者并非仅仅是对中国生态文明的现状提出批评,同时认为,在中国多年以前科学和经济还比较落后的情况下,注重发展经济和科学,适当地付出生态方面的代价,也是无可厚非的。因此说,中国三十多年来改革开放所取得的成就是巨大的,功不可没。然而,时至今日,我国的经济和科学正在步入世界前列,而全世界都在面临生态危机。在这种时候,我们不应固步自封,一味地以“发展中国家”自居,而应当奋起直追,在生态保护方面做出一个大国应有的贡献。(点击此处阅读下一页)

  五、中庸之道与天人合一

  正如冯友兰先生所说,儒家是中道即中庸之道,它的主张介于以道家为代表的自然派和以墨家、法家为代表的人为派之间。不过,儒家并非铁板一块,而是分为两派:以孟子为代表的性善论和以荀子为代表的性恶论,前者更接近孔子本意而倾向于自然派,属于儒家的正统;后者则倾向于人为派而属于儒家的另类。尽管如此,儒家的这两派关于中庸之道的理想则是基本相同的。按照孟子的说法,中庸之道就是执中有权,如果“执中无权,犹执一也”(《孟子•尽心上》)执一就是抓住一点而不及其余。可见,中庸之道不是抓住两端之间的某一点而固定不变,而是在两端之间有所权衡和有所变通。在这种权衡变通之中,对两个端点各有取舍,动态平衡,形成一个和谐的整体。这就是中庸之道的要旨即“中和”,而不是“中点”。

  在“执中有权”上,荀子不仅没有异议,而且阐述得更为详细。他说:“墨子蔽于用而不知文;宋子蔽于欲而不知得;慎子蔽于法而不知贤;申子蔽于势而不知知;惠子蔽于辞而不知实;庄子蔽于天而不知人。……夫道者,体常而尽变,一隅不足于举之。曲知之人,观于道之一隅而未之能识也。”(《荀子•解蔽》)在荀子看来,无论墨家、法家还是道家、名家等只是看到道的某一侧面,并被这一侧面蒙蔽而看不到另一面,因此,它们都未能得道,至多得到道之一隅。只有孔子获得道的整体即周道。他说:“一家得周道,举而用之,不蔽于成积也。”(同上)荀子自认为继承了孔子的周道亦即中庸之道。

  关于中庸之道,至少在一点上荀子比孟子做得更好,即荀子把利和礼较好地结合起来。荀子说:“礼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荀子·礼论》)在这里,荀子以人生有欲这一事实为出发点,指出礼的性质或作用是调节人的欲望,使人的欲望和物质供应达到平衡,从而使社会摆脱混乱而达到太平。尊礼而行就是道德,违礼而行就是不道德。这样,利益和道德便得到统一,从而超越孟子学派的“义利之辨”。

  在协调义和利(即礼和利)的关系上,荀子比孟子做得好,但在协调人和天的关系上,荀子似乎不如孟子做得好。孟子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孟子·尽心上》)在这里,孟子指出道德修养和知天事天之间的密切关系。与之不同,荀子却强调天人之分。他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故明于天人之分,则可谓至人矣。”(《荀子·天论》)由于天人相分,所以人不要奢望知天,只要知人就好了。

  然而,在笔者看来,荀子并非仅仅主张天人相分,因为荀子所说的“天”具有两层意思:一是指自然界的终极实体和规律,另一是指自然界可被人们观察和认识的实体和规律。前一种天相当于康德所说的“物自体”,就此天而言,荀子持不可知论,类似于康德的不可知论;后一种天类似于康德所说的现象,就此天而言,荀子持可知论,类似于康德关于客观知识的可知论。关于前一种天,荀子谈到:“不见其事,而见其功,夫是之谓神。皆知其所以成,莫知其无形,夫是之谓天。唯圣人为不求知天。”(《荀子·天论》)荀子这里所说的“其事”和“无形”就是不可见和不可知的物自体,对于它圣人的明智之处在于不求知之。关于后一种天,荀子谈到:“圣人清其天君,正其天官,备其天养,顺其天政,养其天情,以全其天功。如是,则知其所为,知其所不为矣,则天地官而万物役矣。其行曲治,其养曲适,其生不伤,夫是之谓知天。”(同上)这里所说的“天君”是人的心脏,“天官”是人的感官,“天情”是人的自然情感,“天养”是人在自然界中谋求生存和养育的实践活动,“天政”是自然规律和规则。总之,这里所说的“知天”是指人们在实践活动中可以通过感官和思维来获知自然规律。由于天有可知和不可知的双重性质,所以一个明智的人要“知其所为”和“知其所不为”,这样的人才堪称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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