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0-02-05 16:48:15 作者:admin来源:中国治理网
病毒肆虐,武汉备受瞩目。对于一座千万级人口城市而言,封城是一项史无前例的举措。城外的人,关注的更多是这里一个个舆情热点;城内的人,每日简单而平凡的生活仍要继续。
本文作者是一位因为封城而滞留在武汉的大学生,这个春节,他没能陪伴在家人身边,而是与千万武汉人一起,共同守望着这座城市。他们不是奋战在抗疫一线的英雄,却在身处险境时默默坚守、乐观以待。
封城的武汉用孤悬一地的方式保全大局,这座城和这里的人们,必将在历史长河里铭刻下一段难以忘却的记忆。
静悄悄的危机
我叫张坤平,安徽淮南人,是武汉华中科技大学的一名在读研究生。今年,我度过了人生中第一次远离家人亲友、独自在外的春节。一场突如其来的肺炎疫情把我留在了武汉,也让身为外地人的我对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了更切身的观察和体会。
去年年底,我正在校外一家辅导机构做实习老师,每天早出晚归,很忙也很累。偶尔听到身边的同学、老师议论最近流感闹得比较凶,心里并没有特别当回事。
12月31日,我收到了班级群里的一则通知:
对于流感和病毒性肺炎,我以前并没有清晰的概念,准确的说,直到接到这个通知,才大致有了一个认识。尽管如此,我身边重视起来的人并不多。
往年到了这个时候,流感频发极其正常,尤其像我这样抵抗力差的人,整个冬季会与感冒频频邂逅。我想的也很简单,这次可能就是一种新型流感,注意防护就好了。学校里、大街上,戴口罩的人并不多,有些年轻人把戴口罩当成一种时尚行为,那就另当别论了。
武汉不仅是一座现代化的大都市,也充斥着浓浓的市井气息。岁末将至,武汉人开始积极“备战”,购买年货、朋友聚餐,大街小巷都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氛围。跨年夜当天,武汉几十万市民涌入长江边,在绚丽的灯光秀中迎接2020新年的到来。
当市民还沉浸在跨年的喜悦中,新年第一天,武汉市江汉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和卫生健康局发布通告,对近期不明原因肺炎病毒的检出地——华南海鲜批发市场进行休市整治。
公告发出后,同样也没有引起民众的足够重视。距离市场仅约6公里的百步亭社区如期举办了第二十届万家宴,虽然这一活动每年都会办,但今年盛况空前,共有4万多家庭参加,准备了13986道菜,规模之大甚至刷新了吉尼斯世界纪录。
热闹的节日气氛让我思乡心切,辅导机构的课程排到了腊月二十八,我购买了二十九晚上的火车票,只等处理完手头的工作就离开武汉返回安徽。
每天来回通勤的路上,看到身边的行人大多神色坦然,也并未戴口罩。这期间,公开通报里一直表示疫情是可防可控的,这就更使得我“不识病毒真面目”了。不仅是我,身边几乎所有的同学老师,都没有察觉,一场严峻的危机,正悄无声息的向我们逼近。
封城前的72小时
1月20日这一天,武汉市旅游部门发布公告:即日起派送20万张惠民旅游券,大年初一到十五可以免费游黄鹤楼等30个景区。
但就在前一天,武汉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主任接受采访时称,新型肺炎病毒“不排除”有限人传人的可能,随后这一信息也得到权威专家钟南山的证实。
一时间形势风云突变,各地纷纷提升了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响应等级。虽然免费游黄鹤楼的活动于次日早晨就被宣布延期举行,但这也使大家产生一丝不信任和恐慌心理,于是网上开始流传一个段子:
20日这天上午我正在上课,临下课前20分钟,我布置作业让孩子们当堂完成,趁着空闲,我掏出手机,发现微信上都是清一色的家长提问:老师,中午的课还上不上了?英语老师那边发通知说停课了。
此时的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需要停课这么严重,赶紧向其他人确认了消息的准确性,在得到肯定答复后,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下午,我戴着口罩回到辅导机构,发现大家几乎都戴上了口罩,偶尔有几个没戴的也被周围人以“嫌弃”的目光逼着戴上。
外面的天一直阴沉沉的,大家的情绪普遍不高,都在忙着处理各自的事情,听到的只是敲打键盘的声音和偶尔几声咳嗽。坐在我身后的老师低声说:“听见咳嗽了,我们快走。”我忍俊不禁的同时也有些心酸:现在才人人自危,是不是已经有些晚了呢?
不一会儿,我们接到武汉市教育局通知,辅导机构所有面授课程全部停课。武汉市政府也通报了新型肺炎的最新情况,两日共新确诊病例136例,数量较之前有明显增加。下午举行的外交部例行记者会上,发言人表示武汉已采取出境离汉人员管控措施。
夜幕降临,我准备回到学校,发现和前几日完全变了另一番景象:大街上的人都自觉地戴起了口罩,行色匆匆。
22日这天,不时有小道消息传出,武汉市可能要封城。在记忆里,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城市遭遇过封城,形势变化的太快,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武汉有千万人口,九省通衢,人口流动性太大,非常不利于疫情控制。
风闻消息后,身边不少人趁夜里自驾赶回家,毕竟新年是个团圆的日子,是中国人几千年的传统习俗。我窝在宿舍,准备明天回家的行囊,逼迫自己不去看手机,仿佛这样真的就能与世隔绝了似的。我很担心因为封城回不了家,但同时也害怕自己真的成为下一个传染源。
1月23日早上7点,还在睡梦中的我被宿管阿姨的敲门声惊醒。她告诉我,今天上午10点武汉市要封城了,让我赶紧起来回家。我看着手里18点的票,突然有一种放下的释然。
我回不了家了,这是天意。我拨通了我妈的电话,告诉她由于武汉封城,我不能回家了。其实之前我就与我妈屡屡通过电话,说明我这边的情况,可能她早有心理准备,只是说让我保重身体,不要挂心家里,可我分明听到,挂断电话的那一刹那她抽泣的声音,之后我才知道她刚刚把我的卧室整理干净,铺好了床。
年夜饭是一碗泡面
虽然不能回家,但生活仍要继续。我到临近的超市、药店准备囤点东西。封城之后,公交地铁相继封闭,物资由武警部队专门运送,大型超市仍继续营业,保障居民正常消费。
以前最讨厌吃泡面的我,此时还是不由自主地买了几袋。之前有一次吃泡面吃吐了之后,便产生了从心理到生理上的双重厌恶,如今却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除了食物,口罩和消毒酒精也成了生活必需品,跑了好几家药店,都说没有卖。正当我垂头丧气的时候,偶然发现一家药店写着口罩刚刚到货,一问价,75块钱一盒(五只),说是美国进口,防病毒率99%。我也搞不懂,只想着现在这个时候能买到就不错了,于是就赶紧买了几盒。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很多,抬头望,天依旧是阴沉沉的。
买好了必备的东西,终于可以闭门享受“岁月静好”。
事实上,这时超市售货员、清洁工仍在辛勤工作,华科的食堂和医院还在免费为留守的师生提供抗流感茶。无数的医护人员挺身而出,不顾生死,不计报酬,为我们加了一道坚固的防线。无数建筑工人也加班加点,只为尽快建成武汉蔡甸火神山医院,他们争分夺秒,向不可能怒吼着说“不”,很感激有他们在“负重前行”。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我打扫了房间,撒上消毒液,然后泡好了方便面,特地加了个卤蛋,看起来稍显丰盛。我一直觉得自己比较懒散,但真到了这个时刻,才发现自己也可以变得判若两人。
我妈打来电话,虽然我一再保证自己过得很好,除夕在哪里过都是一样,可老妈却哭了,说那能一样吗?我刹那间泪流满面,暼了一眼垃圾桶里的泡面桶,坚定地对妈妈说,没关系,大家只要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这时我爸的声音传来,没啥事儿,你别哭哭啼啼的,别让孩子担心。虽然最后一句话压低了声音,可我分明听到老爸的声音在颤抖。
打开手机,朋友圈里都在转发,内容大都是武汉各医院防护物资严重不足,向社会各界征集捐赠防护物资,我在能转发的各种渠道里均转发了一遍。
大年初一,天依旧没有放晴的迹象,实在有些无聊,其实几乎所有的武汉人都很无聊,无法出门的我们开始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消遣,刷剧什么的还算正常,下面一张图让你真正了解武汉人在无聊时期的生活。
27日晚上8点,武汉三镇的很多市民同时打开窗户,唱响《义勇军进行曲》,高喊“武汉加油”!一场疫情让我真实感受到武汉人达观的天性,面对疫情,没有什么比信心更重要。
我在朋友圈里写下这样一段话:
天佑武汉!我坚信,只要我们众志成城,没有跨不过去的坎!我们一定会再次书写“中国奇迹”!加油!
放不下的牵挂
1月28日,天终于放晴了。疫情严重,救灾放在了第一位,所以对于没病闭关的人们就或多或少有些许忽视,很多地方被关了好几天的武汉人在这一天都出来见见太阳,省得发霉了。沐浴在阳光下,心暖洋洋的,充满了希望,但我也十分清楚,还远远没有到在阳光下撒欢的时候。
疫情非常时期,心理上很容易产生不适。好在有家人和朋友的悉心关怀。很感激朋友们,知道我没有回家,都在第一时间发来慰问,给我买东西(虽然快递也进不来),发红包,聊天,一直劝导我。虽然平时联系不多,但是一到关键时刻,大家都很照顾我。
身在武汉,我并没有感到十分孤独,因为这是一场千千万万人并肩的战斗,我不是一个人在独行!
正如父母担心身在武汉的我,我也十分牵挂在老家的他们。我的老家在淮南农村,过去村民只能通过电视和广播获取外界信息,大多数村民对公共事件都不太上心,现在有了手机,大家获取信息方便了很多,身处武汉的我和家乡的爸妈了解疫情进展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差。
非常时期大家怕什么?怕信息不公开,更怕获取信息不及时。可是,现在多元化的媒体完全可以让我们及时、迅速地接受信息。我妈,一个农村妇女,就是通过抖音视频了解到疫情的严重性。
但是,网络时代也有一个明显的弊端,就是信息太多,鱼龙混杂,事实与谣言满网乱飞,信息的过载无形之中也助长了恐慌情绪的蔓延。听爸妈说,我们村子已经用挖掘机挖断了路,不让出行。
印象里,过去村民们普遍对“小题大做”的行为不以为然,甚至嘲笑,对于长期处在信息相对闭塞环境下的乡村,提升疫情防控意识其实有很长的路要走。尽管目前的宣传已经很到位,但村里总有些人觉得无所谓,这个时候采取一些“硬核防疫”,我觉得是非常有必要也非常及时的。
这些举措会带来一些负面效应,比如引发村民的恐慌抢购,像我们农村,现在消毒水都买不到了。但是,非常时期采取非常手段,可以理解。最起码,老家那边的村民都很平静的接受,总体来说还是很有序的。虽然看起来有些用力过度,但什么都不做,让大家处在一个看似平安祥和的环境中,才是对大家的不负责任。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理性的思考如何科学有序应对这场疫情,恐惧会带来失序,但这种失序有时也未必是坏事。
封城十日,武汉挺住!
1月31日,大年初七,如果没有这场疫情,今天应该是很多单位正式上班的日子。
因为面授课无法开课,辅导机构紧急通知我们调整授课形式,学习在线教学,着实让我感到压力山大。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各行各业都承受了不小的挑战。如何在疫情稳定后迅速恢复正常工作节奏,或许是不在抗疫一线的我们此刻更应去思考的吧。同事们都热情很高,积极适应新的变化。我突然间有所醒悟,也该试着走出学生的舒适圈,正式迎接来自社会的挑战与压力了。
2月2日,武汉封城第十天。大家很无聊,也有点焦急。我想着改善伙食,便拿出手机点了份外卖。最近,越来越多的外卖餐饮开始营业,骑手送货时都佩戴口罩,采取“无接触配送”方式,即顾客指定位置,骑手放在指定位置即可,双方并不发生任何接触,最大限度的保障了双方安全。
趁着外卖还没送到,我带了口罩出去透透气。因为最近基本不出门,之前囤的口罩消耗量也不大。每天随处可见如何使用口罩等等个人安全防护措施,但对于口罩的处理,大家似乎关注度并不够。最近去扔垃圾,发现有的垃圾桶上贴了一张纸,写着废弃口罩专用垃圾桶。
武汉自去年12月开始实行垃圾强制分类,但居民对垃圾分类仍不适应,大家还是习惯将一大堆垃圾放置在一起,垃圾分类平时看似生活中的小事,但在当下疫情期间却直接关系到居民自己和环卫工人的安全健康,可见我们有太多工作要做在平时。
暮色四合,街上依旧人很少。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感慨万千,不知道疫情什么时候能结束。空荡荡的街道,只见到一名外卖骑手像穿梭在城市里孤独行者,忽然高声大喊,我不知道他在喊什么,也许是在严峻疫情形势下的压力,也许是感叹生活艰辛……在这场无声的战“疫”里,每一位勇敢前行的人都值得尊敬。
这时,手机响了,是给我送餐的外卖小哥:“对不起,我导航错了,您稍等,我马上就到。”
“没关系,您慢点!我不急。”我赶忙说道。
吃完了快要冷掉的外卖,我给了外卖小哥一个大大的好评。
和身边的同学聊天,得知他们在回到家后都格外受到关注,有的还要隔离十四天不能出门,好在身在疫区中心的我偶尔还能出来透个气。
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着,我已经开始憧憬疫情结束后与朋友们大吃大喝一顿了。这段难忘的经历让我仿佛一夜成长,也更加珍惜当下的一切。
我坚信我们一定会迈过这道坎,因为我们中国人向来团结一致,众志成城!疫情只是暂时的。愿阴霾早过,口罩褪去,同上黄鹤之楼,共赴赏樱之游。
武汉加油!中国加油!
撰文、口述:张坤平 / 文字整理:胡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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